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棋魂]曙归》作者:kinki   文案:   进藤光在某一天看到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幕,才知道有些感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   《棋魂》同人,光亮亮光,1v1,HE   故事中会涉及到一些原著情节,但是,求原著党放过……某K只能尽量不让人物崩坏、黑化……   皮埃斯:有原创人物出现……不苏不白不圣母【某K尽量= =】   每个人都有第一次。。。第一次写文求放过   注意:   拖延症大爆发的某K顶住各个阶层飞来的臭鸡蛋毅然决然地决定:此文暂封。   同志们,我们有缘江湖再见~   请不要忘了我啊啊啊啊啊QAQ   某K已经回来啦~【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不见了……   咳咳 暂时是有文看滴,某会辛勤地码字的!【握拳!】   2017年9月25日   重新开始连载 从头修文 尽量日更 更完为止 期望不坑   以上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少年漫 原著向   搜索关键字:主角:进藤光,塔矢亮 ┃ 配角:紫笛,伊角和谷等棋魂众 ┃ 其它:棋魂,全民cp(大概) 第1章 相请不如偶遇(修)   太阳落山的时候,酝酿了一整天的秋风终是刮了起来。低气压、墨汁云、九月风,万事俱备,只欠一声急促的呼哨。   神色匆匆,脚下生风,路人往该去的地方散去。   我呢,我该去哪儿?   进藤光站在休息室的窗边,看着窗外忙忙碌碌的行人,问自己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进藤光,17岁,职业棋士三段。   风越吹越起劲。秋末的风带着一股狠劲,呼啸着冲来撞去,像是要把丰收后的狼藉都吹没了,好迎接冷冽的冬季。垂在一侧的窗帘被风带起,在半空中跳起舞来,一下子把进藤光整个人都包住了。进藤不知躲闪地站在原地,任凭一帘子布把他裹了起来。   那天的风,也有这么大吧。   进藤吃完棋院统一订的盒饭,出来散步消食。   然后就看到塔矢亮,站在门口不停地张望。   打招呼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见塔矢向外走去,迎上一个肤色苍白的女孩。塔矢接过女孩手中的饭盒,自然地挽起她走进棋院。   进藤往旁边一躲,下意识地不想让塔矢看见。可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两人的背影。   之后的一切就像一场偷窥而来的梦。不,不是像,这就是一场自以为没有被发现的偷窥。进藤顺从本能地跟在塔矢和女孩身后,不顾四周惊奇的目光,偷窥着两人的愉悦。   塔矢在休息室吃完了女孩带来的午餐;塔矢带着女孩参观棋院;塔矢把女孩带到幽玄之室。   女孩走进了幽玄之室,塔矢静静地候在门外,进藤傻傻地躲在走廊的拐角。   正当进藤以为他要站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女孩晃晃悠悠地从棋室里出来,脸色更显苍白。   进藤觉得自己就是那种隐在暗处偷偷摸摸的小人、坏人,总之是他以前讨厌的那种人,就像御器曾那样讨厌。   但他还是克制不住:他想知道那个女孩是什么人,塔矢为什么会在门口等她,为什么会吃她带来的午餐,为什么要带她参观棋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进藤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有东西在响,在动,在破坏,在摧毁,在一点点地、慢慢地、肆虐。   这种感觉如此陌生,令人心悸。   而且,挥之不去。   进藤以为这只是当时的一种好奇,一种对好朋友的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的好奇。   但事实证明,这不仅仅是好奇。至于具体是什么,进藤光表示这是一个难解的谜题。   无法忘怀,那就记住。   这是进藤?粗神经?光在纠结了好几个晚上后得出的结论。   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有那么一丁点不开心?虽然,只是一丁点啦,真的就是一丁点,顶多是让自己睡不着的程度。   所以这几天才会比较迷糊,进而导致今天——忘记带伞了。   ……   “进藤,进藤,要下雨了!你还呆在这里干吗?等着淋雨吗?喂,进藤!”   和谷义高看见进藤又站在窗边发呆,被窗帘卷了一身还不知道出来,顿觉气不打一处来。   和谷义高,18岁,职业棋士四段。   站在一旁的伊角慎一郎看看进藤又看看和谷,很明智地把叫嚷着的和谷拉走了。   伊角慎一郎,21岁,职业棋士二段。   啊,糟了,棋会所!再不去会迟到的。唔,我可不想惹塔矢生气。   思考完人生的进藤急忙从窗帘里钻出来,就听见塔矢清清冷冷的声音:   “进藤,我今天有事,你不用去棋会所了。”   “那复盘?”   “改天吧。”   “哦…”失落地点点头,进藤目送塔矢的背影。   果然,不只是一丁点不开心。   推开棋院的大门,塔矢亮向事先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塔矢亮,17岁,职业棋士五段。   可恶,怎么就说不出口。刚才在厕所里练了那么多遍。那次他是好奇吧,一直跟在身后偷看,还以为没被发现,一副小心翼翼又蠢笨的样子。   塔矢勾起嘴角,笑。随即像又想到了什么,抿了下唇。   还是要解释一下吧。这次失败了下次一定要成功!不然让他一个人胡思乱想,不知道又猜到哪里去了。   这个月的对局也迷迷糊糊的,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一样。虽然父亲大人不允许,但笛姐已经答应了。而且进藤的话,不算是外人吧。   他可是我一生的对手!   “小亮和进藤好久没来棋会所了吧。”市河晴美倚在柜台上,向刚进门的芦原棋士问道,“芦原棋士,今天有在棋院里看到他们两个吗?”   “我今天没有对局。”芦原弘幸解释道。   “唉,自从他俩去塔矢宅复盘,我好久没在棋会所看见他们了。”市河一脸‘好遗憾好遗憾好想看小学生吵架’的表情,“那塔矢老师的研讨会呢?塔矢老师最近回国了吧。按道理说,塔矢老师回来了,小亮应该会来棋会所复盘吧。”   “研讨会还没举行过。”芦原摇了摇头。   “诶——塔矢老师都回来这么久了,总该有一两次吧。老师的身体……”   “不是身体的问题。”芦原连忙否认,“只是老师从中国回来之后,就没怎么出过门,说是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这样啊……也是呢,老师在中国肯定下了不少棋。”市河皱着眉头嘀咕。   芦原笑了笑,说道:“现在老师的身份比较自由,参加的比赛自然比以前多一些。而且中国这么大,听说老师去了好几个城市,每个城市都有不同的赛事。”   “是哦。”市河点点头,像是在思考什么。   芦原见了,便也不打扰,“那,我先进去……”   “啊,我想起来了,上次小亮来,还是跟一个女孩子呢。两个人一直在聊天,不过好像不是……”芦原还没说完,就被一脸兴奋的市河打断,干脆杵在柜台边。   “呃,那个发音,应该是中文,以前小亮学中文时我听到过。难道那个女孩,是老师从中国带回来的?”市河疑惑了,从中国带来一个女孩干什么,当儿媳吗?   “哦,难道是……”芦原略带笑意地打趣。   “也不一定啦!”市河掩着嘴角笑,“不过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的年龄了。唉,小亮小时候多么可爱啊,怎么一下子就长这么大了……”   “是啊,我记得第一次去老师家参加研讨会,看见小亮……”   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开始回忆过去。   哐当!   “进藤,你来啦。不过小亮他不在哦。”市河小姐看见进藤站在门后的阴影,以为他是来找小亮的。   芦原一脸郁闷地往旁边让:真是的,聊天聊得太起劲,都挡道了。   “啊,不,不用了。我先回去了。”进藤应了一句就跑了。   市河和芦原一脸疑惑地对视,有点纳闷:进藤慌什么?   棋会所的门口,一个被捏得不成样子的空可乐罐躺在地上。秋风吹过,可乐罐被力道强劲的风推着滚了起来,发出金属质感的空响,像极了被赶出家园四处流浪的族群,无处凭依。   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弥漫了一天的低气压得以缓和,一抹将入深秋的凉意,直逼人心。   好奇怪,我慌什么?塔矢不在,也可以去棋会所里看看嘛。好久没去了。   进藤漫无目的地瞎晃,就是不想回家。   没带伞好麻烦,不过偶尔淋淋雨,也不错呀。   砰!   身后一位女士撑着伞走出办公楼,经过进藤的时候,还奇怪地看了一眼。   进藤转过头,附赠一个大大的微笑。女士惊吓地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走开了。   被当成傻瓜了啊。   进藤黯然,看着行人撑着形形□□的伞从自己身边走过,突然想起佐为第一次见到现代伞的反应。   那个家伙,兴奋得哇哇大叫。那些日子,他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一直陪伴着我,守护着我……不过现在,他也还在我的身边,在我的棋局中!   只是身侧的陪伴,再也没有了。稍微有点,孤单呢。   进藤傻兮兮地落寞着,脑海里却突然响起了市河小姐的话。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的年龄了啊……”   ‘这个时候’吗?上次来棋院的女孩子,就是这样的存在?   “进藤,你怎么在这…里?”   谁?进藤四处看了看,发现塔矢站在不远处撑着伞,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进藤走了过去,噢,是那个女孩。   “进藤,你怎么…你没带伞吗?”塔矢看见进藤双手插兜,孤身站在雨中。   “是啊,忘记带了。”进藤伸手挠挠头,刚好瞥见女孩促狭的笑。   “笨蛋,雨下这么大,也不知道避避吗,既然知道自己没带伞?”塔矢气恼道。   “喂,我又不是故意忘记的!再说了……”进藤正想接着说,就感受到女孩投注过来的目光,忙丢下一句“我不打扰你们了”跑掉了。   塔矢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进藤在人群中拐来拐去,消失了。   “喂,进藤……”   “小亮,你不是说进藤棋士今天有事吗?难道就是在路上淋着雨闲逛?”女孩子带着笑意问。   “我,不是,笛姐,我忘记跟进藤说你想见他的事了。”塔矢迎着女孩的笑脸,艰难地扯谎。   “这样啊,那我们早点回去吧。”   “嗯。”   塔矢看了一眼进藤离开的方向,皱了皱眉。   阿嚏!   可恶,我干嘛要跑掉!   情急之下跑回家的进藤,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回想起自己傻了吧唧的样子,懊恼极了。   阿嚏!阿嚏!!阿——嚏!!!   啊啊啊,不会感冒吧。不是这么倒霉吧。   进藤一下子倒在床上,把自己裹成一个大虫蛹。   作者有话要说:  2014年8月8日 第一次修文【K】   2017年9月25日 第二次修文【K】   重新开始连载 从头修文 尽量日更 更完为止 期望不坑 第2章 择日不如撞日(修)   叮铃铃!叮铃铃!   “喂,您好,这里是进藤家。”   “伯母您好!请问进藤光在家吗?”   “嗯,他在。请问你是?”   “我是一名业余棋士,塔矢行洋老师向我介绍了进藤棋士。我想找他下棋。”   “啊,那我去叫一下小光吧。请你等一下。”   “好的。”   进藤美津子用手捂紧了话筒:   “小光,电话!”   哗~~砰!咚咚咚……   接连不断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下来。又过了一会儿,凌乱的脚步声转移到楼梯口。美津子抬头,看见自家儿子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裤子套得松松垮垮,皮带也没系好,整个人看上去恍恍惚惚的。   “是塔矢吗?”   “不是,是一个业余棋士,说是塔矢老师介绍来,想找你下棋。”   塔矢老师介绍的?那不是应该找塔矢亮下棋吗?怎么找到我这儿来了?   进藤挠挠头,有些不以为意,不会是骗人吧?   “小光,快过来接电话!炉子上还开着火呢!”一大清早起床做饭的家庭主妇怒目直视自家磨磨蹭蹭的臭小子,进藤连忙接过话筒。   “喂,你好。我是进藤光。”   “你好,我是一名棋士,想和进藤三段下盘棋,可以吗?”   话筒那端传来女孩清冽干净的声音,进藤愣了一下,有种奇怪的预感。   “唔,可是,我不认识你啊。”   “你见到我,就肯定认识了。”   进藤纳闷,这个女棋士哪来的自信,凭什么我见到人就会认识。   不过,难道是那个人?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进藤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默默地妥协了。   两个人商量好下棋的时间,结束了通话。   “妈,待会儿那个棋士会到家里下棋,她到了你再叫我。”一放下电话,进藤就想再睡个回笼觉。   “什么?”美津子从厨房里探出半个身子,看见进藤半眯着眼往楼上走,“小光,不要再睡觉啦!快点去洗澡,我把你房间收拾一下。”   “啊,不用吧。反正就下下棋嘛。”进藤无所谓地说道。   美津子无奈:“不行,快去洗澡。我待会把衣服放在浴室外面。快去!”   “是,是。”进藤抗议无效。   美津子妈妈表示十分担忧:自家的蠢儿子当上职业棋士,步入社会都已经两三年了,行为处事还像个小孩子,一点儿也不会照顾自己。以后可怎么办啊。要是有塔矢家的小孩一半懂事也行啊。唉……   撇开美津子的担心不谈,进藤?忧郁少年?光走进浴室,一头扎进温热的水帘,想把思绪放空,又止不住地回想起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   如果塔矢亮只是刷了‘带少女参观棋院’这一副本,而没有继续更新‘与少女雨中漫步’日常任务,进藤还不至于一副愁云惨淡的样子。   可偏偏塔矢把这两件事当做史诗级任务刷得那叫一个勤快又用心,还连番出现在进藤面前,这就不得不令进藤更加在意了。   一堆问号在脑海里转来转去,搅得进藤再次失眠。他从塔矢的‘桃花’盛开想到自己的异常反应,再从朋友、对手、同龄人三个角度进行分析,结合自己几乎没有的人际关系分析处理系统,终于得出‘自己是在嫉妒’这一终极命题。   可问题又来了。嫉妒,这可是最最不应该出现的情绪啊。   进藤觉得自己想太多了,“嫉妒认识四年的塔矢交女朋友”这样神奇的命题根本不可能成立。本来嘛,我又不认识那个女孩,2VS1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总不可能是我喜欢塔矢,而那个女孩子的出现让我觉得妒忌……   进藤突然睁开眼,身处温热的水帘却惊出一身冷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吧……   “我出门了。”塔矢穿好鞋子,向玄关处的母亲道别。   “今天什么时候回来?”塔矢?我是塔矢的母亲?明子递上手中的包。   “晚饭之前我会回来。”塔矢接过包,转身开门。   “等一下,我也要出门。我们一起走吧。”一个女孩从室内跑了出来。   “小笛,慢点,你的身体刚恢复。别这么慌慌张张,又不是小孩子了,你……”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干娘~”女孩撒娇道,“午饭之前我会回来的,放心放心。”   “笛姐,你要去哪里?”塔矢问道。   这个名叫“紫笛”的中国女孩跟随父母来到日本,除了和父亲在棋室里打谱,就只出过两趟门。不过,刚才笛姐好像是打了一个电话,可能是在这边的朋友吧。塔矢觉得自己太八卦了,连忙收住离家出走的人设。   “不告诉你!”紫笛狡黠地笑,“你都不肯把你的对手介绍给我认识,哼!”   塔矢默然。昨天的事,的确是他的问题。   “好啦,这次就原谅你了。”紫笛看见塔矢黯淡的神情,似乎想到什么,“一起走吧。”   “嗯。”   塔矢明子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叹气。   这两个孩子,心思都太深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塔矢和紫笛分道扬镳后,紫笛看着塔矢走向棋会所,偷笑:这就叫关心则乱!可惜啊可惜,今天你想见的人,已经被本小姐预定了。   “小光,我出去买菜。待会儿棋士来了,你记得把放在厨房的点心和茶水端出来啊。”美津子不放心地嘱咐。   “我知道了。”进藤低低地应了一声,“路上小心。”   美津子看了一眼情绪明显低落的进藤,想再说点什么,最终还是作罢。   进藤听到关门的声音,脱力般瘫软在沙发上,抬起胳臂盖住眼睛。还没等他理清头绪,门铃响了起来。   是那个棋士吧。可是现在,我一点下棋的念头都没有。   还是跟他道歉让他先回去,改天再约时间比较好。因为情绪不佳,下出不符合自己实力的棋,不仅是对对手的不尊重,而且是对围棋的侮辱!佐为教我的这句话,我怎么能够忘记。佐为,要是你在就好了;你在的话,我一定可以……   进藤拖着脚步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女孩。   ……呃?   “进藤三段你好,我是紫笛。”女孩笑得灿烂。   “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   啪!   啪!   啪!   啪!   凌乱的思绪慢慢理清,熟悉的节奏让进藤找回对弈的感觉。   可是,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和塔矢在一起,又为什么是塔矢老师介绍来的人,而且她的棋力……好强。   左上角的防御破不下来,设置在腹中的陷阱也被绕过,右下角虽然还在坚持,但她现在下的这一着,巩固了腹中的地盘又开始向右下角宣战。接下来……   进藤拈起一子,只为再争取一些地盘。   “进藤君的棋路真的和Sai很像呢!”   进藤猛地抬起头,看着紫笛发白的面容,心里翻起惊涛骇浪。   “大家,大家都这么认为……”进藤避重就轻。   “只是大家吗?难道你不也认为,Sai就存在于你的棋局中吗?”紫笛的声音里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与遗憾。虽然是反问的语气,却给人了如指掌的错觉。   “可,可能是我经常打秀策的棋谱吧。”话音刚落,进藤自己就吃了一惊。   我,这,秀策和Sai……   冷汗一下子逼了出来。   “唔,好像说漏嘴的样子哦。”紫笛抿着嘴,像是在说笑,“进藤君现在的表情。”   进藤连忙低头,不敢再与紫笛对视。   啪!   黑子被牢牢地敲在了棋盘上,凌冽的气势扑面而来。沉稳神秘,锐利大气。这一着,她直接避过了我的示威,不,不只是这一着,之前的每一步试探,都被她逼过去了。她对我的进攻无动于衷,只是在不断的……不对!她不是无动于衷,而是……   进藤呆呆地看着棋面,终于反应过来:原来,原来她是在下指导棋。   可恶,好不甘心!   啪!啪!啪!   开始整地了,不过,两目之差啊,还是算上贴目后的……   进藤一边将棋子收回棋盒,一边愤愤地想:她到底是谁?   “要复盘吗?”紫笛看着进藤满脸郁闷的样子,觉得心情很愉悦。   “唔,好吧。”虽然很不甘心,但不可否认,她的棋力真的很强,即便是指导棋,也让自己获益匪浅。   “这里,我太着急了。本来以为你会被绊住……”   “这里的陷阱是很容易被牵制住,但是即便我下在这里,之后也不一定会……”   “可是如果我这样下的话,就不会……”   “但前提是你这里没有交换,而我被陷阱牵绊。可实际上……”   “唔,这样的话,那右下角的攻势……”   进藤的声音时高时低,好像每次都到了快要发火的边缘,却被紫笛的几句话撤去火力。跟塔矢复盘就不会这样,那个家伙,一定会说得更过分。   一边在复盘,进藤一边想着如果是和塔矢复盘,会出现怎么样的情形。   紫笛在边上看着,也不戳破。只是身体,有点撑不住了。   好不容易结束复盘,进藤才发现紫笛的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嘴唇泛紫,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极了。   “喂,那个……”   “叫我紫笛就可以了,或者,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笛姐。”   “额,笛…姐,你没事吧?”   “没事,老毛病了。”紫笛不在意地挥挥手,“进藤君,我很想去因岛祭拜本因坊秀策,但是人生地不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向导?”   秀策的墓…吗?   进藤的眸光暗了暗,想起刚刚的那一番对话,不禁升起几分期待:“你,你是不是知道Sai和秀策……”   作者有话要说:  2014年8月8日 第一次修文【K】   2017年9月25日 第二次修文【K】   重新开始连载 从头修文 尽量日更 更完为止 期望不坑 第3章 掩饰不如若无其事(修)   “你,你是不是知道Sai和秀策……”   “算是吧……”   算是吧?算是吧!这是什么回答。   进藤暗自心虚,又觉得有些恼火。   “呐,进藤,因岛,你去吗?”清冷的女声响起,紫笛面无表情地看着进藤,苍白的面容映得黑色的眸子愈发明亮。   进藤看着少女的眼眸,那抹深邃的黑,像黑珍珠般璀璨,也如黑夜里的深潭,沉沉看不到一丝朝气。怕是这,才是紫笛最真实的面目。   “嗯。”进藤压低声音,想起了那段失去Sai的日子。   “人总是要向前看,不是吗?”   “是啊,向前看……”   “那么,我先告辞了。”紫笛站起身来,“我会再与你联系,再见。”   “再见。”   送走紫笛后,进藤躺在床上,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着些许光芒。   怎么办,有点难过,又有点难堪,突然好想见到你。   Akira。   塔矢坐在惯常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打谱。   黑子靠,白子长,一招一子,描绘出整个世界,整个宇宙。   但是这宇宙的主人,貌似有点心不在焉。   进藤这个笨蛋,到底在搞些什么?   “小亮,喝口茶吧。” 市河晴美端着小亮的茶杯走过来,“进藤今天没来吗?他昨天还来了呢。”   “市河小姐,你说进藤昨天来过?”塔矢惊讶道。   “是啊,不过他的样子怪怪的,还没进来就跑走了。后来还下雨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带伞?”市河左手包住右手,微微压低音量,“小亮,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吗?上次那个女孩呢,是不是……”   “市河小姐,我先回去了。”塔矢没等市河八卦完,就告辞了。   市河看着塔矢匆匆离开,嘟囔道:“真是的,长大就不可爱了。”   秋末的风越刮越猛烈,路上的行人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除了那些明媚天然的少女,还穿着各式各样的短裙迎接快要到来的冬季。   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紫笛把半张脸都埋进衣领里。灰黑色的长款风衣将整个人包裹得愈发瘦削,苍白的面容在灰色衣领和黑色围巾的衬托下显得格外虚弱。紫笛加快脚步,争取在午餐前赶回塔矢宅。   刚下地铁的塔矢一眼就看见了一脸疲惫的紫笛,黝黑的眼里是掩不住的困倦,强打着精神在拥挤的人群中挪动着。   “笛,笛姐。”塔矢挤到女孩身边,扶了她一把。   “诶,小亮,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棋会所吗?”紫笛问道。   “唔……”总不能说,是被市河小姐的八卦样子吓出来的吧,塔矢抿抿嘴,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你现在要去哪里?”紫笛看见塔矢一脸为难的样子,自觉地扯开话题。   “我,我也不知道。本来想去,去……”找进藤的,可这样的话怎么说得出口,“去棋院。”   紫笛听出了塔矢很明显的改口,也不追根究底:“那现在呢?”   塔矢看看状态不好的紫笛:“我送你回去吧。你的身体……”   “嘿嘿。”紫笛傻笑两声,没有解释也没有拒绝。   看着紫笛面如白纸的样子,塔矢不赞同地皱紧眉头。   虽然不清楚紫笛的具体病情,但大致还是了解的。紫笛的身体状况并不好,每天都能看见她端着一盘子药,坐在客厅里慢慢吃掉。母亲大人还会坐在一旁监督,紫笛怎么撒娇都没用。   从中国回来这么久,紫笛只出过两次门。   一次是去棋院参观,紫笛用‘怎么说我也是个棋士,怎么能错过日本棋院呢’这样的话取得了父母的同意。在去过棋院后还到棋会所待了一会儿。   那时她刚来日本不久,每天除了打谱就是打谱,父亲也不会跟她下棋,两人最多就是就最近棋坛上的某一棋局进行讨论。   有时候塔矢回来得早,会坐在一边旁听。也是在旁听的过程中,塔矢了解到紫笛的棋力十分之强,对围棋的感觉,判断力,计算力以及出人意料的敏锐力都在常人之上,仿佛经历了长久的磨砺。这样的棋力,这样的见解,一点也不像一个二十少女应该下的围棋。   只是紫笛不能长时间地讨论,用脑过度就会显得愈发苍白虚弱。   还有就是昨天。母亲在饭后闲聊时问起进藤的近况,结果勾起紫笛的好奇心。好在最近一段时间的静养让她的身体状态有了很大的改善,母亲很快就放行,父亲也说只要她愿意,可以经常出去走走,以便了解这个城市。只是塔矢没能邀请成功,害得紫笛白走一趟。   把一次简单的会面做出三国会谈的气势,也只有最近脑补过度的塔矢会干出的事了。   而现在,一看紫笛的模样就知道是用脑过度的后果。   她到底干什么去了?   塔矢实在是好奇,旁敲侧击半天,终于问出来了。   “我去找进藤光下棋了啊。”紫笛一脸满足地说。   “进藤?!”塔矢大吃一惊,心里咯噔一下,胸口钝钝的,有点闷。   “怎么,你的对手就不能跟我下棋吗?这么小气……”   “不,不是。”塔矢忽略掉紫笛话中的暧昧,否认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直接去找进藤。”   怪不得他今天没有来棋会所。   “嘿嘿。”紫笛突然兴奋起来,“我说,周末的时候,你没有棋赛吧?”   周末?塔矢想了想:“周六有围棋交流会,主办方邀请我去下指导棋。周日没有棋赛。”   “那周日陪我出去玩吧。”   “诶?是要去哪里?”   “哎哟,你跟着就好啦,不会把你卖了的。”   “好,好吧。”塔矢无奈地点点头。   紫笛在心里窃笑,又想:还不知道进藤周日有没有空。嘛嘛,算了,待会儿回家后再问问吧。看来我得准备一部手机了,没有移动设备,联系真麻烦。   周五是个神奇的日子。对于学生来说,它预示着美好周末的开始;对于工薪阶级来说,它昭示着疯狂假日的到来;而对于棋士这个特殊行业来说,它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周末来临又如何,还不是照样会有大手合、指导棋、研讨会。   看着刚寄到家里的邀请函,进藤生出诸多感慨。   什么嘛,指导棋的工作不应该提前一个星期就通知吗?好不容易有个两天的假期可以好好休息,现在又要去名古屋,头天晚上就要出发,真讨厌。   刚踏上楼梯,电话响了起来。   “小光,接一下电话!”美津子正准备晚饭,不方便离开厨房。   “知道啦!”进藤大声地应道,“喂,我是进藤光。”   “啊,是我,紫笛。”   “是你啊。”进藤疑惑道,“什么事?”   “因岛啊,你不会忘了吧?!”紫笛郁闷了,“这个周日你有空吗?”   “周日?有的。”   “那就周日喽。”紫笛欢快地说,“对了,这是我的移动电话,你记一下号码。”   “是,是。”   进藤一边记号码一边叹气:还想在名古屋待一天休息一下,现在又要提前赶回来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周日我再联系你哦。”   “嗯嗯。”   因岛,我又要来了。   “市河小姐,小亮最近来得好勤快。”棋会所的常客北岛先生一进门,就看见塔矢坐在自己的固定位置上下棋。   “是啊,而且都一个人练习。会所里的人想找他下指导棋也会被拒绝。”市河担忧地说,“小亮最近很不开心的样子,但愿棋赛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哈哈哈,小亮老师长大了,开始有少男的心事了。”北岛先生开玩笑地说,“我先进去了。”   “好的。”市河看着小亮挺直的脊背,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果然,茶都凉了,可还是满的。   “小亮,茶凉了,我再帮你续上吧。”   “不用了,市河小姐。我先回去了。”塔矢礼貌地道别,离开了棋会所。   塔矢亮你这个笨蛋!这么明显的感觉,难道你还要逃避吗?   已经喜欢上了吧,在不知道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还有必要自欺欺人吗?   塔矢皱紧眉头,很是懊恼。   要是进藤知道自己的想法,恐怕连对手都没得做吧。一生的对手,只能是对手。朋友什么的,爱人什么的,说出来也没人相信?这样的事,不是很早就看清楚,并且决定藏在心底吗?   可是,紫笛…她的到来,打破了原本的平静。   这是羡慕?嫉妒?还是厌恶?可以随心所欲,下棋也好,上门拜访也好,不管怎么做,都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和排斥,仅仅因为她是女孩子,而我……   好不甘心!   “诶,塔矢,你怎么在这?” 进藤走出家门,看见塔矢在自家门口徘徊。   “啊,嗯,我就随便走走。”塔矢没想到自己无意识中竟然走到进藤的家门口,更没想到会被进藤看见。   “哈?随便走走就能走到我家?塔矢,你是下棋下糊涂了吧。哈哈~~”进藤正因为要赶去名古屋不爽,一听塔矢的回答,心情一下好了很多。   “……”塔矢被进藤的话噎了一下,心虚得乱瞄,这才注意到进藤手上的行李,“你这是?”   “去工作啊工作!”一提起这个进藤就一肚子火,“本来这个周末没有棋赛,我还想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棋院又安排了工作。而且也不早说,中午才把邀请函寄过来,棋院真是太过分了!!”   “这样啊,那你要去几天?”   “一天啊。”进藤愤愤地说;“不过一天倒还好了。我本来还想说,在名古屋多玩一天,都是那个紫…”   “紫?紫什么?”塔矢看见进藤突然捂住嘴,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啊哈哈哈,没什么没什么。不跟你说了,我要去赶车了,再见。”进藤心虚地挥挥手。   塔矢看着进藤好似落荒而逃的背影,心底又烦躁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2014年8月8日 第一次修文【K】   2017年9月25日 第二次修文【K】   重新开始连载 从头修文 尽量日更 更完为止 期望不坑 第4章 人算不如天算(修)   怕是有紫笛在的一天,这种不正常的状态,就不会有恢复正常的时候吧。   坐在驶向三原驿的列车上,塔矢这样自暴自弃地想。   原本以为只是自己和紫笛两个人随便走走,可到了东京火车站才知道,自己是附带,进藤和紫笛才是这次的主角。啊啊,真是糟糕透了。   塔矢皱着眉,目不转睛地看向前方,身边的进藤看着窗外。明明两人相识四年,超过无数场架,现在却一句话也没有。尴尬的气氛一直在弥漫着。   “各位乘客,请品尝一下静冈名产——安培川粘糕和芥末酱菜。”   列车上的乘务员推着小推车从身边走过。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进藤不禁扯开嘴角。   四年了,每次听见乘务员的推荐声,就会想起第一次坐这趟列车的情形。河合先生大大咧咧地在车厢里嚷嚷,自己心急火燎地想冲到因岛把佐为抓回来……时间过得真快。   列车平稳地行驶在山阳本线上,窗外的景色与自己印象中的也略有不同。   5月的时节,天气晴朗又干爽,缭绕在富士山顶峰的云朵清晰可见。然而现在这个时节,被秋风撕扯着的云团如卫士般忠诚守护着富士山,迟迟不肯离去,竟也显出一派仙雾弥漫的空灵。   10月的景象带着衰败与凄凉,枯黄的落叶簌簌飘落。原本鲜嫩的绿色,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逝去,好像佐为离开的刹那,悄无声息,令人措手不及。   昨天下完指导棋又赶回家的疲惫,今天看见塔矢和紫笛一起赶来的错愕,还有即将到达的目的地……唔,哀戚的十月,可笑的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坐上这辆开往因岛的列车?   一直看向窗外的进藤突然转过头,看着塔矢。在第一时间感受到目光的塔矢绷紧全身,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偷偷瞄向进藤,却只看到进藤又转回去的侧脸,金色的刘海乖巧地停在脸侧,分外脆弱。   脆弱?怎么会是脆弱?塔矢疑惑,在他的印象里,进藤充满了活力和自信,他的高深棋力,他的果断拒绝,他的自信宣言,以及这么多年来对弈时的神采奕奕,复盘时的活力四射……可现在,为什么会觉得进藤很脆弱呢?   不,不只是现在。塔矢想起01年的那个5月,进藤不知原因地放弃围棋,连续两个月不战而败。自己去学校找他,看到的也是一副脆弱逃避的样子……直到他自己恢复斗志。那么现在,是这场旅途让他显得脆弱吗?   本因坊秀策!   塔矢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两者之间,一定存在什么联系!只是现在,自己还不知道。   广岛县尾道市。   紫笛晃悠着从列车上下来,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唉,唉,人老了没办法啊,身体不行了。”面对两个大男孩担忧的目光,紫笛一脸满不在乎。   塔矢和进藤瞬间黑线。   “你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怎么能明白老人家的心态呢!”紫笛倚老卖老,“喂喂,尊老爱幼懂不懂?快过来搀我一把,我走不动了。”   塔矢和进藤对视一眼,又心虚地错开,默契地上前,一左一右搀住紫笛。   塔矢是知道紫笛身体有恙,也知道这个姐姐平时就是一副无良前辈的样子,并不觉得诧异。   倒是进藤有点不适应。之前短短的两次照面,对弈时的强大气势以及关于Sai的试探与心照不宣的一丝明了,让进藤以为紫笛是一个像塔矢前辈那样严肃且不苟言笑的人。没想到相处下来竟是这样一个性子,顿时轻松了许多。   两人各怀心思,扶紫笛上了去往因岛的公共汽车。   “唔,还要坐船啊。”紫笛看着汽车上了高速船,“我觉得我可能会晕船。”   一起坐在最后一排的进藤和塔矢听到紫笛毫不负责地说出晕船的预测,瞬间觉得这趟旅行的本质又暗黑了几分。   为什么不早点说,好让我们准备晕船药啊?!两个人都在心底咆哮。   “呐,我们去前甲板吧。”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珍惜的紫笛,很自然地提出自认为最合情合理的要求。   塔矢看着一脸‘好想好想去看海’的紫笛,无奈道:“可是你的身体……”   “哎哟~没关系啦!既然出来了就要好好玩!大不了之后回去再静养嘛。”很显然紫笛并不觉得,身体是可以作为拒绝自己看海的挡箭牌。   “可是,车上规定,乘客不能在船上随意下车。”向来是异想天开的进藤,也招架不住紫笛接二连三不安常理的出招。   “没关系啦,偷偷溜下去不就好了。”紫笛一脸兴奋地说,“你看司机大哥也下车抽烟去了。船上肯定有专门休息的地方,到船上总比坐在车上舒服。”   面对歪理连连的紫笛,两个人只好妥协。   三个人小心翼翼地下了车,还自觉没人看见他们的行动。   可问题是三人本来就坐在最后,不管从哪个门下车都会有半数以上的乘客看见。不过,即便精明如塔矢,在偷偷摸摸做坏事的气氛下,也无所谓是被围观、被围观,还是被围观了。   “呼,果然吹吹海风,舒服多了。”紫笛倚在栏杆上眺望远方,进藤在边上紧张地盯人,生怕出现什么意外。   塔矢在穿越到甲板的路上,看见二楼有休息处的指示牌,决定上去看看,也许能买到防止晕船的药。   船尖顶开水面向前滑行,海面被船身破开,海水由下至上翻滚着,带出一团团白色的浪花。海水下落时像是摔碎的玉帛,四下溅开,呈扇形向远处荡去。不仅是船头,船的周围全是翻卷的白色浪花,一朵一朵盛开,绽放到极致之后,才化作一片一片展开的宫扇,向更远处延伸而去。   船边的水波,由极盛至极衰,又由衰败到极致,相互交错,交相辉映。   船身未及的远处倒是平静多了。秋风一过,吹开一片涟漪。即便偶尔飞起一朵浪花,也是极小极轻,倏忽间就落入水里,消失不见。   海水的颜色并不是纯粹的蓝,而是更深更浓烈的湖蓝。海面上水汽蒸腾,甲板上更是水汽充足,空气中弥漫着大海特有的腥味。   紫笛转过身靠着栏杆,就见进藤一脸地紧张,笑了笑:“没事的。我只是心脏出了点小问题,从娘胎里出来就有了,不用太紧张。”   “啊,哦。”进藤闻言点点头,看了紫笛一眼,转开视线,过了一会儿又看她一眼,再转开视线。下一秒又瞄了紫笛一眼……   紫笛看着进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哑然失笑道:“进藤君,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不,不用叫‘进藤君’,叫我阿光就可以了。”边说着,进藤又睁着琥珀色的大眼睛看向紫笛。   “阿光,眼睛是用来看风景的,不是用来盯人的。”紫笛笑道:“我又不会从这里跌下去,你就放心吧。”   进藤听完紫笛的话,更加不知所措。   紫笛转过身子不看进藤,接着说道:“你觉得,这海景,是现在比较好看,还是五月的时候比较好看?”   “五月……好像没什么区别吧。”进藤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即便是五月,自己也是很乖地呆在车上,哪里会看到正在航行时的大海。等一下,她问我5月的风景,难道她知道……   “是吗?”紫笛不置可否地笑笑,完全忽略了进藤的表情从迷糊到恍然,从恍然到震惊。   “紫,笛姐,你是不是知道Sai的存在?”进藤不管不顾地问出口。   “Sai啊……”紫笛再次将目光投向大海,“阿光你知道吗?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也许都不只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有些人为了另一些人而存在,而那另一些人,又是为了其他的人而存在。像我们这些下围棋的人,或许是为了培养出能成为棋神的弟子而存在,或许是为了留下自己在围棋上的经典造诣而存在,又或者,是为了追逐一生的对手而存在,为了寻找到能和自己一起下出‘神之一技’的对手而存在!”   紫笛顿了顿,望着大海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我们不只是一个人在奋斗,而是每一个人都在努力,为了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努力。况且围棋,本来就不是一个人下的,它需要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下出旷世棋局,才能共同走向‘神之一技’之路!”   “我不明白……”进藤迷茫地看着紫笛,一直憋着的一股气不断地上涌、翻滚、沸腾、激荡,仿佛四年来,自己对佐为的思念和愧疚再也止不住了。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存在,存在,难道Sai的存在就没人知道吗?他是为了谁而存在?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意义,因为除了我、除了虎次郎,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这对Sai来说是多么不公平!”   “傻瓜,他就是为了你而存在啊。”看着一脸挣扎的进藤,紫笛上前拥住他的肩膀,“他是为了你而存在。他把自己毕生所学传授给你,你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那他为什么要离开我!既然他是为了我而存在,那他为什么要离开我?!我还没有学会他全部的本领,我还没有到达他所到达的高度,明明他陪伴虎次郎走过了一生,为什么要这么早、这么早就离开我,我还没……”   “因为他知道,你能够完成他追寻了千年的‘神之一技’的愿望,他相信你!因为他是藤原佐为,而你是进藤光!”   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进藤把脑袋靠在紫笛的肩胛处,压抑的声音像极了哭诉。紫笛轻轻拍着进藤的后背,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地安慰进藤。   即便知道藤原佐为就存在于自己的棋局中,知道只要不断下棋就能在棋盘上看见藤原佐为的存在,但对佐为消失的愧疚和对佐为的思念并不会有丝毫的减少。   四年了,进藤总算能稍稍理解佐为消失时的心情。   过了好久,进藤不好意思地抬头,哑着声音冲紫笛说了声“谢谢”。   紫笛看进藤通红着眼眶,向自己道谢,就像看见自己的孩子。   她极其自然地低下头,安慰似的亲了亲进藤的额头。   进藤一惊,连忙退后,却刚好看见塔矢站在自己的身后,一脸的震惊与错愕。   作者有话要说:  2014年8月8日 第一次修文【K】   2017年9月26日 第二次修文【K】 第5章 三人行,必有JQ焉(修)   塔矢照着指示牌上了二楼,看见两个隔开的休息室、一间吸烟室和夹在中间的小卖部,除了这三个几乎并排的房间,前面还有一小块空地,可以看到前甲板和海面。   塔矢在小卖部里来来回回看了几圈,还是没有找到想要的药品。只好打断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剧的贩售员,问问这里有没有卖晕船药。   “前面那儿有个小房间,那里卖药。这里只有零食和小吃。”   “谢谢。”   塔矢礼貌地道谢,直接穿过休息室到了前边。果然,到了前面才注意到,在吸烟室和休息室的中间,还开了个小药房,专门卖非处方药和常用药。   塔矢拎着药准备下楼,却隐隐约约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   “……又或者,是为了追逐一生的对手而存在,为了寻找到能和自己一起下出‘神之一技’的对手而存在!……”是紫笛。   塔矢循着声音走了过去,隔着栏杆看见楼下的两个人。   只见紫笛和进藤并排站着,进藤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紫笛却倚在栏杆上看着海面,坚定而严肃地说:   “我们……为了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努力。况且围棋……需要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才能共同走向‘神之一技’之路!”   进藤一脸迷茫地看着紫笛,继而神情激动地大喊起来。   两人对峙一般,激烈的言辞透着沉重,海面都好似在这股紧迫中沉寂下来。   塔矢只稍稍看了一会儿,整个人也跟着慌乱起来,脑海中一根绷紧的弦几近断裂,一个转身,就往楼下跑。   可他没想到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情况叫措手不及。   就像12岁那年,在结束和叽部秀树的棋局,下定决心进入职业棋士的世界,却在父亲夸奖自己的那天遇到了第一次下棋的进藤光;   就像13岁那年,不顾各种阻挠加入围棋社成为末将只为跟进藤再下一局,却感觉自己被愚弄了而对进藤失望透顶;   就像14岁那年,主动去学校找那个动不动就出问题掉链子的混蛋,却只得到进藤对自身满满的否定以及放弃围棋的决定;   就像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多年,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这个既糊涂又任性,既坚强又脆弱的家伙;   就像现在,看见进藤和紫笛在阳光下相拥,灿烂的阳光撒在那几缕垂在紫笛肩上的金色额发上,更多的发丝和那张让自己心动的脸藏在紫笛的怀里。   塔矢浑身僵硬地站在进藤身后,攥紧拳头却不敢上前一步。   他看见进藤满脸通红地跟紫笛说了什么,然后紫笛低下头,温柔地亲吻进藤的额头;他看见进藤羞涩地转身,然后在看到自己时露出满脸错愕。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情绪叫始料不及。   紫笛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轻轻叹了口气:只是想安慰个人,没想到演变成NTR现场。唉,唉,真不管我什么事哦,我这个没人爱慕的小老百姓还是有多远躲多远吧。年轻人的事,就交给年轻人解决啦。   “走吧,回去了。”紫笛走向巴士,语调就如往常一样随意,“等一下船就靠岸了。”   从再一次坐上公共汽车,到进入石切神社秀策纪念馆,同行的三个人皆沉默不语。进藤一个人走在前面带路,塔矢和紫笛跟在后面缀行。   顺着熟悉的路线拐进秀策纪念馆,进藤一眼就看到馆里的老奶奶正在堂前扫着落叶。   “哟,进藤棋士你来啦。”奶奶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进藤一行人,“啊,还带着朋友吗?我去给你们倒茶。”   热情好客的老奶奶把扫帚往树干边上一放,走进陈列室旁的小隔间。   进藤站在陈列室前面:“这里就是秀策纪念馆。”   说完便自顾自走了进去。紫笛紧随其后,跟在进藤身边不断提问。塔矢看着两人的背影,觉得平时很吸引自己的围棋以及史实在此刻变得了无趣味,他看了看四周,随便挑了条小路走了过去。   “啊,这就是本因坊秀策用过的棋盘吗?”紫笛兴奋地在陈列室里乱转,之前那个温柔睿智的紫笛好像只是假象。   “嗯,这是虎次郎和母亲下棋用的棋盘。”进藤看向紫笛指着的棋盘道。   “来来来,喝杯茶吧。走到这里真是辛苦了。”老奶奶端着茶从小隔间走了出来,“小姑娘,要是想了解这些陈列品,你可找对人了。这位进藤棋士知道得可比我还要清楚呢。”   老奶奶笑呵呵地把托盘放在桌子上:“进藤棋士啊,每年都会来一趟,祭拜本因坊秀策。心诚哟~”   “嗯嗯,我以后也会常来的,奶奶。”紫笛笑眯眯地说着,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哇,奶奶,你这儿的茶水好清甜。”   “哈哈,这是我特意托人带来的……”奶奶看着乖巧又嘴甜的紫笛,乐得合不拢嘴。   两人坐在桌边,竟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天来。   进藤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人,跟个柱子似的杵在边上。   “阿光,小亮好像不见了,你去把他找回来。我呢,就坐在这里和奶奶聊聊天。去吧去吧~~~”紫笛向进藤挥挥手,一副‘慢走不送’的样子。   “对啊,还有一个大小伙子去哪里了?”奶奶也才反应过来,关心地问道。   “没事的,让阿光去找吧。”紫笛还是笑嘻嘻的样子,“奶奶,我们继续说我们的。”   “好,好。”   进藤见两人又沉浸在自己的话题中,只好往外走去。   塔矢沿着小道慢慢走着,沿途高大的树木飘洒着落叶。小道渐渐向上延伸,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长串的青石台阶路。   塔矢抬头看看,发现自己走到了一个墓园。四下张望,原来已经走到了神社的后方。   整个神社依山而建,在山后空地上出现这一大片墓地也是常见的规划。只是这片墓地格外破旧沧桑,每一处都划刻着岁月的痕迹,给人一种鬼祟空明之感。   老旧的墓碑上缠绕着不知名的植物。本应生机勃勃的枝条因季节影响而变得干瘪枯黄。但它们依旧有力地缠绕在墓碑上,用生命的姿态诠释着至死不渝。日光透过枯枝残叶照在身上,驱散了秋风带来的凛冽萧条。   塔矢缓缓走过每一块墓碑,仔细阅览上面记载的人们。长眠于此的,有许多是历史上名声赫赫的人物,现在却寂寥地躺在这里,无人问津。   是不是多年以后,我也会这样孤单地老去,孤独地沉眠于某地,身边空无一人?   在这样的环境中,塔矢难免有些自怨自艾。   他想,要是进藤真的和紫笛在一起,看着他们每天同进同去,相携一生,而自己只能站在角落里,又嫉妒又落寞地看着,心在火上慢慢地烤,煎熬着,挣扎着,却什么也做不了。真是可悲可叹可怜可笑。   自嘲地摇摇头,塔矢决定把这种不可说的情绪装进匣子,封存起来,继续做那个骄傲的‘围棋贵公子’。   围棋,围棋,我的生命里,只有围棋是真正属于我的!   “塔矢?”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原来你在这里。”   进藤看着前面那个熟悉的背影,暗暗松了口气。虽然被紫笛赶出来找塔矢是很不爽,可转悠了半天,还没看见塔矢的人影,进藤就慌了。他来来回回找了好几趟,完全忽略了自己有塔矢的联系电话这一事实。   沿着熟悉的小道向上走,进藤还在找不到塔矢的慌乱中胡思乱想:要是这条路上还找不到塔矢,那就把一切都放下吧。毕竟佐为还在这里看着我,我在想些什么,他一定知道,一定会保佑我的。如果找到塔矢……   进藤还没想到该怎么办,一抬眼却刚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塔矢孤零零站在一片墓碑中,浑身散发出一种‘迷之气息’。   还来不及多想,进藤的心情就从紧张变成了担忧。   “怎么,是要回去了吗?”塔矢被进藤的声音一惊,故作镇定地问道。   “没什么。”进藤小心收敛着自己的情绪,“只是来看看秀策的墓。”   “秀策的墓也在这里?”   “嗯,就在前面。”进藤指着一个方向,“我带你过去吧。”   两人并肩穿梭在墓碑之间。   分明是萧条寂寥的秋景,此时此刻却成了一年四季中最明媚最生动的画面。   因为有你。   站在秀策的墓碑前面,进藤莫名觉得感动。不是以前每次来时的抱歉和思念,而是虔诚地感谢。心结已经慢慢打开,而且还在许愿时找到了最重要的人。   佐为,是不是你也觉得,我不应该就此放弃?   塔矢听到进藤的喃喃自语,转过头正想说些什么,就见进藤面带微笑地注视着秀策纪念碑。这样的笑容,没有平常见到的阳光和活力,却让人觉得很温暖,很舒服。   进藤长着一张很适合笑容的脸呢。   塔矢有几分窃喜,就有几分酸涩。   这就是我喜欢上的人呐。可惜,他现在并不属于我。   “呐,塔矢,你知道吗?要不是某人离家出走,我还不知道,原来秀策的墓在这里嘞。可也是到了这里,我才意识到,他不是离家出走,而是真的,不在了……”进藤对上塔矢的目光,“不过,即便他不在了,我也会代替他,完成他未完成的事情!”   “他是,Sai?”塔矢看着进藤专注而执着的目光,突然觉得自己的放弃很可笑。   这么美好的人,这么喜欢的人,怎么能因为性别不同就轻易放弃。   “啊,你,你怎么猜到的?”进藤大吃一惊。   塔矢眼前一亮,思维迅速运转起来:“真的是他?他是Sai,那他跟本因坊秀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想完成的是跟本因坊秀策有关?所以,所以你才会对本因坊这个头衔这么执着?”   他迫不及待地想了解眼前的这个人,不管是他的阳光还是脆弱,微笑还是泪水,他都想知道。这一次,无论遇上什么阻挠,他都不会退让!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我不知道!”面对塔矢几乎要探到真相的问题,进藤能做的只有连忙转身,“走啦,再不回去就晚了。紫笛还是纪念馆等我们呢。”   “进藤,你说清楚。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样?!”塔矢在进藤身后紧追不舍。   “我不知道,你这个傻瓜不要问啦!”   “傻瓜?你才是傻瓜!你不是说过,会告诉我吗?”   “可是不是现在啊喂,不要再问了。该说的时候我会说啦!”进藤被咄咄逼人的塔矢吓到,用手堵起耳朵就跑掉了。   “站住,进藤!”   ……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进藤最后一次保证道。   塔矢双手一插横在胸前,算是相信了进藤的承诺。   列车平缓地驶向终点,夜幕降临了。   “喂,塔矢,下棋吧。”   “下什么,又没有棋盘。”   “可以下盲棋啊。还是说你怕下盲棋输给我?”   “哼,激将法,对我是不管用的。”塔矢递给进藤一个‘自己意会’的眼神,“右下角小目。”   “切,还不是下了。”进藤嘟囔一句,随即报道,“右上角小目。”   作者有话要说:  2014年8月8日 第一次修文【K】   2017年9月26日 第二次修文【K】   皮埃斯:   ‘迷之气息’=单身狗的气息   ‘自己意会’请参照doge.jpg 第6章 有爱自今夕来,不亦说乎(修)   从因岛回来后,进藤和塔矢又全身心地投入到繁忙的棋院事务和棋赛中。   除了平时在棋院的对弈外,两人又养成了在棋会所复盘的习惯。   有时候,紫笛也会去棋会所打打谱,讨论讨论棋局。不过她从不跟人下棋,说是要谨遵医嘱,修身养性,不能做过多的脑力活。   听了紫笛的说辞,进藤才意识到,紫笛和自己的那一局指导棋,怕是她瞒着塔矢家人下的,不然干嘛特意跑到自己家。   紫笛看到进藤的反应后,冲他嘿嘿傻笑,也没解释什么。经过几次的接触,进藤算是明白了,紫笛就是一不让人省心的主。   怪不得塔矢家像藏传家宝一样藏着紫笛,原来是不想让她出来祸害广大无辜民众。   而彼此熟悉之后,进藤也知道了,紫笛其实是塔矢行洋老师在中国收下的义女,就是塔矢老师的干女儿。她住在塔矢家,跟塔矢老师和塔矢亮这么亲近也是这个原因。   知道这一点后,进藤更放心跟紫笛交往了。这可是有一个极大的好处——探探塔矢的口风。   于是,进藤这小日子过得愈发滋润。   这不,今天又赢了棋的进藤脚步轻快,神清气爽地走向棋会所。   可进藤心中的疑虑算是解决了,塔矢这边却一天比一天忧心忡忡。   紫笛是自己的干姐姐,这没问题;进藤是自己的竞争对手,这也没有问题。   但是,如果进藤和紫笛在一起,这就有大大的问题了。他可不想进藤从围棋上竞争的小伙伴变成塔矢家宅里的干姐夫。   再说了,就算终有一天,进藤要变成塔矢家宅的一员,这旁边站着的人,也应该是……   可是,这种隐秘的情绪,说不得也道不得。要是在进藤和紫笛两人面前反应过度,漏了自己的黑芝麻馅,甚至跟进藤产生间隙,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也正因为这个,每次三人共处时,塔矢看见进藤和紫笛相谈甚欢,不仅不能把这两人分开,还要做出一副坦然欢欣的模样,真真是痛并快乐着。   不过,最近各种赛事接踵而至,进藤和塔矢随着段位的上升,在棋院里所承担的工作也日益增多。再加上天气渐寒,紫笛的身体需要休养,三人共处的机会也逐渐减少了。   提前结束工作的塔矢坐在位置上,手捧市河小姐刚端来的热乎乎的茶,悠闲地啜上一口。   终于能够独处的滋味,不可说不可说。   “就算我深入腹地,也是以身诱敌,只要对手下在这里,不是照样保不住这块地?”   “哦,是吗?”塔矢单手托腮思索着。   进藤指着棋盘上的几处:“就是啊,先是这一手断了周围和中腹的联系,再让对方主动深入,只要一踏入这里,就肯定会掉入我的陷阱!”   “是吗?”塔矢还是一副思考的模样。   进藤理直气壮地说:“就是啊!”   “哼,那只是你的对手太弱了。”塔矢动了动棋盘上的棋子,“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不会让你有机会断开。如果你断不开这两块地的联系,就没办法执掌中腹。然后只能被我掏空……”   “才不会呢!我可以转变战术。”进藤迅速下了几子,把塔矢那几子造成的局势推翻,“这样变化之后,就不会让你轻易掌控啦!”   “是吗?”塔矢笑了,“就算不能让我掌握中腹又如何?你这样的做法只会让周围的局势更加薄弱。不要说你之前营造的势,恐怕连最基本的赢面都没有了。”   “不可能。我这几手明显搅乱了局势,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进藤气极,“不知道是谁,在我说的时候还一直在赞同呢!”   “谁赞同你啦!”   “不是你一直在说‘是啊是啊’的?!”   “我说的是‘是吗’,是疑惑不赞同的语气。”塔矢半个身子都倾了过来,大有拍桌子吵架的趋势,“你的语文老师会哭的吧!”   进藤撇嘴:“这跟语文有关系吗?明明说了五六次,还敢狡辩?!”   塔矢坐了回去:“是五次还是六次啊?哼,最多不过三次!”   这回轮到进藤腾地一下倾了过去:“你不要狡辩了,明明有五次!”   塔矢还是稳稳坐在位置上:“三次最多!”   “五次!”   “三次!”   “明明就有五次!”   “白痴!你连小学数学都没学好吗?”   “你!”进藤也坐了回去,“不跟你吵了!你才是白痴!”   看着进藤气鼓鼓的样子,塔矢很不厚道地笑了,低头收拾棋盘。   进藤满脸不服气,盯着塔矢看了好一会儿,却只看出他一脸笑意,只好跟着收拾。   “哟,进藤,你今天怎么不走了?”坐在一旁下棋的北岛见两人安安静静地收拾棋盘,有点诧异。进藤不是应该说一句‘我生气了!’,然后起身走掉吗?   “哼,我今天跟塔矢一起回去。”进藤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臭小子,怎么这么跟长辈说话!”北岛先生一下子火了。   “北岛,算了。要不是你跟进藤吵,他会这么不理你吗?”坐在北岛对面的久米先生笑眯眯地当和事老,“进藤,你跟小老师又不同路。”   “不同路有不同路的走法。”进藤懒洋洋地答了一句,“塔矢,你好了没?走啦!”   说着,进藤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面走。   塔矢应了一声,跟棋会所的众人说了再见,也跟着离开了。   “这个臭小子,太没礼貌了!”北岛还是气呼呼的,“以为自己升上三段了不起吗?塔矢小老师都已经五段了!”   “好啦,北岛。你不知道明天是进藤进入本因坊循环战之前的关键一战吗?你就不要跟他争了。”久米先生说道,“我们还是接着下棋吧。”   “哼!小亮早就进入名人战循环圈了,明天也是他能不能挑战名人战的关键啊。”北岛说,“不要让进藤那小子把小亮身上的好运都吸走了才对!”   一听北岛孩子气的说法,众人都笑开了。   但凡一项竞技活动,总会有相应的选拔机制,进阶方式以及知名赛事。   且不论篮球、足球这些团队形式的体育竞技活动的繁琐赛事,单是网球、桌球这些单人或多人的竞技赛事也是五花八门。但要论现世最复杂、最缜密、最令比赛者自身也算不清楚的比赛流程,当属围棋无二。   围棋比赛的名称就非常复杂了。一场赛事可能是“名人战第1次预选赛第2轮比赛”,也可能是“本因坊第2次预选赛第3轮比赛”。   除了名称复杂之外,数量也是相当惊人。包括国际棋赛在内,职业棋士参加的棋赛共有30多个,而且全部都是同时进行。   在对弈室中,30场对局可能包括了大手合战、棋圣、名人、本因坊、十段、王座、天元等七大头衔预选赛。而这些预选赛可不一定就是同一届的。   就比如说本因坊战吧。本因坊战从第1次预选赛第1场比赛到决出本因坊为止,一共耗时2年零2个月。也就是说,第58届的7番棋挑战赛、第59届的第3次预选赛以及第60届的第1次预选赛会在同时举行。   就好比明天,进藤要参加的是第59届本因坊第3次预选赛最后一场,只要他赢了这场比赛,就能挑战本因坊的现任拥有者——仓田本因坊。   从第58期开始,进藤每一年都会报名的头衔战就是本因坊。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始终在挑战赛里挣扎沉浮,从未进入过循环战。而塔矢,早已打进名人战的循环圈不说,还进入过棋圣战和王座战的循环,只可惜,每次都惨淡收场。   尽管在北斗杯之后,全日本围棋界都记住了塔矢亮和进藤光的名字。而在那之后的北斗杯之战也让人们真切认识到,这是两头正在崛起的狮子。   但他们毕竟年轻,还需要更多的历练。在围棋对弈中,棋力与天赋并不能决定一切,实力、经验、气势、甚至是运气,都是胜利的关键。而这一切,也正是这两头幼狮需要打磨与历练的。   不过,三年的锻炼不仅让两人能够很好地适应与高段棋士对弈的气场,不间断的练习也在无形中积攒了不少对局的经验。   明日的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秋意渐渐变了曲调,冬季的序章已经开始。   进藤把整张脸都埋在围巾和衣领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进藤光也会没信心?”走在一旁的塔矢明显听到进藤在叹气。   “哼,怎么可能!”进藤转过头,瞪着塔矢,“这次我一定会拿到本因坊的头衔!倒是你,不要又输给绪方先生了。”   进藤幸灾乐祸地调侃,却被塔矢一下子凑近的脸吓了一跳,“你干吗?”   “看你担忧的眼神喽~”塔矢笑着收回前倾的身子,“我不会输的!就算我的对手是父亲,我也不会输!”   自从隐退之后,塔矢行洋一直在中国、欧美各大国家参加比赛,无论是团体赛还是个人赛,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更难能可贵的是,在下了近半个世纪的围棋后,塔矢行洋的棋风还能继续产生变化,不断拓展新的棋路。虽然在日本的职业棋士中,塔矢行洋已经成为过去,但在国际上,他还是一面象征着日本围棋界实力的旗帜。   而作为塔矢门下弟子的绪方精次,在近几年的棋赛中也逐渐崭露头角。   自获得“十段”头衔后,绪方精次还多次进入本因坊、名人、棋圣等头衔的挑战赛。可惜总与其失之交臂。但他的实力,早被老一辈的高段棋士和头衔拥有者们承认。   在去年第56届本因坊循环赛上,绪方以一负之差失去挑战资格。但也许是先抑后扬,否极泰来,在进入棋圣挑战赛后,绪方势如破竹,一路扶摇直上,最终成功获得棋圣的头衔,成为最年轻的头衔拥有者之一。   绪方精次,这个总是穿白色西装、戴金边眼镜的‘衣冠禽兽’,就是塔矢明天的对手!   塔矢说出这样的话,正是表明了他的决心:为了胜利,永不怯懦!   “喂,谁担心你啦!”进藤大声地嚷道,“自我感觉要不要这么良好?!”   “那你呢?”塔矢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乖乖地给进藤台阶下。   “我才不会输呢!我一定会拿下本因坊的头衔给Sai看!”   果然又是Sai,进藤对本因坊的执着……   “喂,干嘛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啊!”进藤见塔矢沉默下来,诱惑地说道,“要是我成功啦,我就把Sai的事情完完全全告诉你哦。”   塔矢表示自己确实被进藤的提议吸引,但又不甘心承认,随即反问道:“哦?那你要是没拿下本因坊的头衔呢?”   “怎么可能!塔矢你这个混蛋,不许咒我!”进藤一听这话瞬间化身进藤?喷火龙?光,张牙舞爪地把趁机走远的塔矢抓住。   17岁的少年不知愁滋味,他们只懂得肆意挥洒自己的青春,享受美好的人生。   无论是哪一日的清晨,对于职业棋士来说,都象征着对战与拼搏。   尤其是每周四,这个常常用来举行高段棋士手合战和头衔挑战赛的日子,更是充满了高段棋士之间不见血的拼杀,各大头衔挑战赛的角力。   硝烟四起的对局,一触即发。   可偏偏有些人能无视周围的气氛,将自己无知且无畏的一面展露出来。   伊角无奈地看着大放厥词的两个白痴,满头黑线。   “我这次肯定会打败仓田本因坊!”进藤自信满满,却没看见他今天的对手座间王座刚好从休息室门口经过。   “就算你当上进藤本因坊,也很快会被我刷下去的,阿光!”和谷一脸揶揄的表情。   伊角叹气,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他想了想对局表,今天是进藤3次预选最后一场,而和谷是第60届本因坊第1次预选第3场,这两人要真想在本因坊战中碰上,还得等上一年呢。当然啦,前提是进藤真的拿到了本因坊的头衔,和谷也没有被刷新出局。   “你想太多了和谷,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进藤自信满满地说。   伊角无奈地扶额,敢情本因坊的头衔已经是进藤的囊中之物了吗?   “自信和自大可不是一回事。”从两人身边路过的越智突然冒出一句。   哦,对了,越智是和谷今天的对手。   原本还掐着的两人瞬间统一战线,一致对外。   休息室里一阵喧闹,大家主动离开,解放大脑和耳朵去了。   伊角站在一旁,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满脸的纠结,不忍直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了这样的事某K会乱说吗= =   于是存稿菌已死,让我们来开启坑货时代~   乃们会懂的,所谓坑货。。。   2014年8月9日 第一次修文【K】   2017年9月27月 第二次修文【K】   皮埃斯:   某发现,就算是修文,一晚上修两章也好累呀……之后的日更,难以想象TAT   求留言、求收藏、求评论【打滚】 第7章 一箪食一瓢饮,不亦醉乎(修)   “进藤,该去对弈室了。”一道音量不大的清冷嗓音从门口传来,现场的三个人瞬间安静下来。   进藤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随口答了句‘知道了啰嗦’就起身走了。和谷一愣之下也追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伊角和越智。   “阿光,你怎么越来越听塔矢那冰山的话啦?”不知道自己正在作死的和谷好奇地问。   “听他的话?”进藤幽幽地转过头来,“你确定你今天是来下棋的?”不是来找打的?   “不来下棋,那来干嘛?阿光……”和谷还没说完,就被伊角扯到一边,“伊角,怎么了?”   没什么,英雄救美而已。   伊角实在看不下去,无奈地摇摇头:“进对弈室还是保持安静吧。”   “什么时候有这规定了,我怎么不知道?”和谷还是一脸‘专业作死二十年’的懵懂模样。   越智默默插了一嘴:“今天是塔矢亮最关键的一战,名人战循环圈里。”   “哼,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和谷不服气地哼哼。   “没什么,时间快到了。”伊角终于忍不住了,他伸手□□了好几下略长的红毛,心满意足地走到自己对弈的位置上。   和谷顶着一头乱毛,整张脸都涨红了。他傻愣愣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跟在两人身后的越智扶了下眼镜,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学中文时看到的某一句诗。   伊角,抓紧时间收了吧,省得出来祸害人间。   在休息室门口放下一句话,就走进了对弈室,默默关注着门口小剧场的绿发少年,正好对上某种异样的眼神——来自眼镜上时常闪过白光的棕色蘑菇,感觉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画外音。   他转头看向左前方,那个挺直腰背跪坐在棋盘前的身影,心中的迷雾一下子全消失了。   哔——   棋赛开始了。   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来了,从最远处那个模糊不清的地方开始,晕黄的光点一寸寸地顺着街道蔓延,轻柔而温暖,像精灵扑扇着轻薄的翅,带着无限的欣喜与感动,渐渐靠近。   那人的面容在灯光的照拂下愈发朦胧,他好似在开心地笑,又像在落寞流泪。自己却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形在灯光中渐渐散去,化作点点荧光,融进无边的黑夜。   Sai……   !   进藤猛地坐了起来,两眼失神地看着前方。   原来是梦……   呃?   这是哪里?   进藤总算清醒了些,四下张望起来。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套,白色的枕头,两张几乎全白的床。   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另一张床上叠放着被褥,干净整洁,好像有人专门整理过。   宽大的电视屏幕对着床,床头柜冷硬地杵着。   这个房间处处透露着批量生产的标准化气息,这是…宾馆?   怎么还有…哗啦啦的水声?   打量完周围,进藤后知后觉地发现,暴露在空气中的上半身好像…没穿衣服?动动腿,下面也只剩下最后一块遮羞布……   等一下,这是什么情况?!   捧着隐隐作痛的脑袋,进藤试图回想昏睡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竭尽全力和自己的记忆作斗争的他没有注意到,水声,停了。   “你是想抱着脑袋再疯一次然后继续待在这里睡觉,还是乖乖地起床跟我走?”墨发少年一打开浴室的门,就看见某人正抱着自己的金毛摇头晃脑。他头疼地掐了掐眉心,一点也不想回忆起昨晚某人更加疯癫的举动。   “塔、塔、塔……塔矢?”进藤伸手指着只裹了条浴巾就出来的塔矢,整个人都不好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还……”   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刺激了的进藤说不下去了,在看到塔矢只裹着浴巾朝自己走来后,他的大脑就以光兆的速度生锈腐化衰败以致直接死机。只有醒过来后就一直在疼的太阳穴不甘寂寞地突突跳动,仿佛在提示某人:请不要放弃治疗。   我果然不应该期待某人的智商。   墨发少年烦闷地皱紧眉头,在金发大型犬直勾勾赤果果的注视下,止住了前行的脚步。少年侧过身子走向另一张床,藏在墨绿色发丝下的耳根微微发红。   这个白痴!   塔矢不去理会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直接坐在床沿边,摆出一副开始谈判的架势。   只是他现在的穿着,让房间里的另一个生物很难以正常的状态,进行思考。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塔矢撇过脑袋看着黑漆漆的电视显示屏,心里充满懊恼和羞赧。   进藤还处在思维罢工的阶段,他的目光从塔矢出现就一直黏在他身上,有股多看一眼是一眼的狠劲。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门一打开,紫笛就看见塔矢一副‘得救了’的表情,不禁有些纳闷。   “进藤起来了吗?我把衣服拿回来了,你要不要先穿上。”紫笛悄悄地说,生怕把某个沉睡的人吵醒。她提着袋子走了进来,却发现气氛有点…诡异?   什么鬼?粉红泡泡都要冒出来了啊进藤!紫笛看着一脸呆滞的进藤,你的痴汉颜艺还可以更夸张一点,真的。   “阿光?阿光。阿光!”紫笛连叫三声,却得不到一点回应。   “进藤光!”   “啊,怎么了,叫我干嘛……”这个声音仿佛有特有的发音方式,进藤一下子回过神来,“额,紫笛姐,你怎么来了?”   我三分钟前就进来了好吗?   紫笛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宿醉的滋味不好受吧,要不要先喝点粥?”   “笛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脑好不容易恢复正常,进藤总算开始关心自己的现状。   “诶,小亮还没跟你说吗?”紫笛问,“难不成你是刚醒?”   “你昨天喝醉了。”塔矢接过紫笛手里的袋子,丢下一句话就进了浴室。   喝醉了?进藤敲敲因为宿醉而发胀的脑袋,慢慢捋出了头绪。   昨天,是本因坊3次预选最后一场,我好像,赢了?!   进藤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死机一晚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了。   赢了棋,就意味着我可以参加本因坊循环圈。只要赢了棋,只要能一直赢棋,我就可以挑战仓田本因坊了?!只要赢了仓田,我就可以,就可以……   “骄兵必败!”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将进藤从过度求胜的漩涡中拉了出来。   进藤看着穿戴整齐的塔矢,眸色一黯:“我没有骄傲。”   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还没有骄傲?   塔矢抿住嘴,没有回应。   “可以走了吗?”紫笛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忍不住开口。   “好啊,我马上就可以走了。”进藤很是霸气地掀起被子下床,没成想,双脚一软眼睛一黑,整个人控制不住地要往前倒。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伴随着黑暗,进藤紧闭着眼睛,做好面朝大地的准备,却被一把抱住。   “白痴,没力气就不要逞强。”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进藤敏感的耳朵被呼出的气息渲染成绛。   □□的胸膛贴着一个温热的怀抱,因为拥抱的缘故,进藤蹭到了触感极佳的舒适上衣。他不自在地扭扭身子,推开塔矢站直。   塔矢看着空空的怀抱,有点不舍。   “我的衣服呢?”进藤开口问道。   “扔了呗。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紫笛摊手,“醉酒,发酒疯,还吐了小亮一身。要不是小亮把你扛到房间,你现在绝对还露宿街头呢。”   紫笛忍不住吐槽的yu望,噼里啪啦说了进藤一通。   “你的衣服没法穿了,我们去给你买。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躺到床上,把粥喝了,再好好休息一会儿,OK?”   这分明是老妈哄小孩的语气啊,紫笛在心底叉腰叹气,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果然这么年轻的壳子不适合我。   进藤明白过来,沉默地躺回床上。   紫笛打开粥放好,就跟塔矢出门了。   原来刚才紫笛问的不是自己,而是塔矢。塔矢他,把我带到这里,是照顾了我一夜吗?可昨天,复盘之后不就分别了吗?   难道说——   进藤看着旁边的床铺,因为塔矢之前的动作而出现了一些褶皱。   不知道塔矢昨晚有没有休息过……   我应该,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我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呀?   突然想到某种假设的进藤觉得,宿醉的脑袋更难受了。   我干嘛没事给自己添堵?   “笛姐,麻烦你了。”   “怎么会,带身衣服有什么麻烦的。”紫笛不在意地摆摆手,“你们昨晚闹到很晚吗?我昨晚睡了,没看到你的信息。”   “嗯…主要是进藤他,太兴奋了。”塔矢把‘进藤’这几个音发得很轻。   太兴奋了?紫笛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你昨天,衣服的事…”紫笛实在是忍不住,想八卦一下。   试想一下,把一个吐了一身的人扛到宾馆,衣服怎么说也不会干净吧。小亮又是那么爱干净的孩子……好想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啊啊!   “我,我向宾馆借了衣服。”塔矢脸色如常,只是藏在发丝下的耳朵尖微微发红。   “好吧。”八卦小分队队长失望了,但紧接着又燃起了斗志,“昨晚睡得好吗?小光有没有发酒疯啊?”   “还好,进藤只是醉了,吐完就睡了。”   听到塔矢这么规矩的回答,紫笛内心的小人忍不住咆哮:说了等于没说,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啊!   但也知道从塔矢口中了解更多细节是不可能的了,紫笛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跟着。   塔矢见紫笛不再追问,松了口气。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紫笛是一个好奇心这么重的人呢?   自从她和进藤熟悉了之后……进藤…紫笛…他们之间……   两个人一路沉默,在迅速买好衣服后,紫笛却十分‘负责’地自动退散了。   塔矢看着紫笛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满头问号:难道是我想多了?他们之间,难道只是纯友谊?   此刻,宾馆里的进藤,正接着电话。   “哈哈哈,你小子不会还没醒吧?”和谷嚣张地笑着,“只是一点点清酒就醉了,阿光你也太没用了!”   进藤任由手机那头的和谷挑衅,等他终于笑够了,才轻飘飘地回了一句:“酒力不行也不要紧,总比棋力不行好啊。”   “……”和谷突然噤声,而后又发出来愤怒的呐喊,“阿光你太可恶啦!”   谁叫他昨天输给越智,又得重新开始挑战了。   进藤在电话这头笑得那叫一个嚣张。   “喂,你现在在家吗?”刚刚还很愤恨的和谷突然平静下来,语调怪怪地问。   “家?没啊,我在宾馆。”进藤下意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对了,昨晚我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怎么早上醒来就……”   “什么,你在宾馆?!”进藤还没问完,和谷突然大叫起来。   进藤试图说完自己的疑问:“对…啊,怎么了?说起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早上我会看见塔矢在房间里啊,昨晚你们没有把我送回……”   “这个问题还是你自己想起来比较好。”和谷卖了个关子。   进藤翻了个白眼:“问题是我现在一点印象也没有啊,昨晚到底……”   “你还不快点过来,就差你一个了。”刚刚还在调侃的和谷突然严肃起来,语气缓和得打断了进藤的话。   “过来?干什么?”进藤想了半天没想起来,“不是啊,我是问你,为什么我会跟塔矢亮在一块,昨天……”   “今天有研讨会啊笨蛋!大家都到齐了你还不快来,森下老师快发火了!”和谷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三两句就结束了通话,“好了,就这样,快点过来,拜拜!”   “什么嘛,这明显是在敷衍我啊!”进藤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几个字,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再说了,塔矢还没回来,我想走也走不了啊。   正想着,房间的门开了。   进藤赶到森下老师研讨会的时候,大家都在安静地下棋。   只有和谷面前的棋面还是干干净净的。   “今天我跟你下。”进藤自觉地走到和谷对面,刚坐下,就听见和谷沉稳不似平常的声音。   今天的和谷,好像有点奇怪。刚刚那通电话也是,明显是在掩饰什么。   进藤在心里不住地嘀咕,没有拒绝和谷。   数目的结果:和谷执黑,进藤执白。   “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棋局开始了。   和谷在开始前看了进藤一眼,才开始下第一手。   就是这个人,从开始的大言不惭到如今的中流砥柱,他一直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成长着,令人惊叹,也令人…恐慌。   但不只是进藤,越智、伊角、凉木、冈田、中山,还有…我,我们都在成长!我不想输!我怎么能轻易就认输!   一旦爱上就绝不放手,只要手拈棋子就绝不轻易言败。   任何事物都不得玷污,任何言语都无法诠释。   这便是围棋。   塔矢回到家,已经是中午了。塔矢夫人陪着塔矢老师上医院检查身体,家里只有紫笛一个人。   用过午饭,紫笛在对弈室里找到了正在打谱的塔矢。   “小亮,我们下一局吧。”紫笛端坐在塔矢面前,面容沉静。   塔矢没有理由拒绝。   他抓了一把子,放在了棋面上。   紫笛执黑,塔矢执白。   棋局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开始崩坏了。。。原著党求放过   表示某K很爱充满吐槽气息的os以及小黑框【】~   【喂!乃暴露了】   2014年8月9日 第一次修文【K】   2017年9月27日 第二次修文【K】   皮埃斯:   晚安,晚安,晚安。 第8章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修)   “阿光,明天的聚会不要忘了。”和谷临上车前,又嘱咐一遍。   进藤翻了个白眼,不就是今天研讨会迟到了:“知道了,我不会忘的!”   “那就好,我走了。”和谷得到满意的回答,干脆地上车走人。   进藤插着兜悠闲地走着,脑海里还在想着刚刚的那一局棋。   和谷的基本功其实很扎实。他学棋时间早,又一直跟着职业棋士学习。   当院生的那几年虽然没有很大进步,但跟自己水平差不多的人对弈,会让自己的棋路越来越稳定。再加上和谷一直有打谱的习惯,用的都是历代围棋大能的棋谱。因此,不管是棋型还是棋感,和谷都是一般人之上。   但和谷的棋,总是缺少了什么,阻碍了他前行的路。   进藤想起今天这局棋最险的那一着。自己在作活的时候太心急,没有注意到和谷布下的陷阱,差一点就……也是差一点,并没有真的被困住。已经是要收官的时候了,要是当时和谷下手再狠一点,自己就赢不了了。   是了,和谷的棋,不够狠。   那么我的呢?   插在兜里的右手动了动,摆成捻子的姿势,进藤摸到了手指尖上的两个茧子,硬硬的,小小的,有点圆。   两年、五年、七年,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从不间断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只为描绘出不一样的宇宙。   进藤信步走着,因思索而锁紧的眉目舒展开来。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不断地下棋,不断地变强,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   可是,心里还是有个声音,叫嚣着、闹腾着,让人无法忽略。   手谈、对弈、比赛、下棋……不管有多少种叫法,围棋纵横线上的三百六十一个交点,交点上交错摆放的三百六十一颗黑白棋子,在岁月的流淌中始终如一,不会有任何改变。   哦,对了,围棋还需要对手。自己的对手有很多,但一生的对手只有一个。   ……   可是现在觉得,只是对手好不满足。   忽视、逃避,不予理会,顺其自然。也许这才是理所当然的态度。   可是人总是贪心的,有了一点之后,就想要更多。   进藤伸出右手,看着指尖那两个小小的茧子。   当年刚认识不久,塔矢就站在大街上抓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是不是那个时候,自己的心,就开始不听话了呢?   啊,这么一想,我是不是有恋童癖啊?   进藤顿时黑线,随即又噗噗地笑了起来。   左上的联系在倏忽间就被切断了,左下的领地也处于易攻难守的尴尬地步,只剩下腹地还有几条活路可走,可是走出去之后往哪里扩展呢?右下已成为黑子的堡垒,右上的机会也不大。   塔矢衔着白子的手迟迟不能落下,因为不知道该下在哪里。   这盘棋……   “我认输了。”塔矢把白子丢进棋盒,不甘心地说。   好强!这种身经百战的气势,诡异神秘的风格,紫笛她,真的只有二十多岁吗?   还沉浸在棋局中的塔矢没有注意到紫笛的异样。   原本苍白的脸上布满虚汗,嘴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是发紫的颜色。听到塔矢认输的声音,紫笛心下一松,一直握在手心的棋子顺着身体倾倒的姿势滑了出去。   砰!   低头思寻棋局的塔矢只觉眼前有什么划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声闷响。他奇怪地抬头,刚好看见紫笛倒下的样子。   “紫、紫笛!”   塔矢刚把紫笛背回房间,玄关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塔矢夫妇回来了。   对局室内。   塔矢端坐在父亲面前,攥紧了拳头。   塔矢行洋的目光落在棋面上,一言不发。   棋室里的气氛紧张到极点。   “父亲大人,我很抱歉。我没想到,对弈会给她的身体造成…造成这么大的负担。”被父亲身上的气势压制,塔矢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第一次和紫笛下棋,还没下完她就晕过去了。”塔矢行洋的声音如往常般平静,听不出半点异样。   塔矢默然。   “后来我问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下棋。”塔矢行洋还是一副巍然不动的模样,“她回答我说,一百年。”   塔矢有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得这么惨了,可转念一想,更迷糊了。   “我在中国待了很长时间,一直不知道中国围棋界有这样一个小姑娘。”塔矢老师的声音里有了一丝波动,“进藤还是院生的时候,曾经跟门胁下过一盘棋。棋局结束的时候,门胁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你知道,进藤的回答是什么吗?”   塔矢突然想起第一次跟进藤下的棋,他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进藤那个孩子,居然回答‘一千年’。”塔矢老师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笑意,但很快就隐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塔矢还无法理解的神情。   塔矢缓缓低下了头,他看不懂自己日益年迈的老父亲,也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为都没有真正看懂进藤。   可他曾经以为,自己是最接近真相的那个人。   “父亲,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呵呵,只是觉得有些事,是到了该说的时候。”   塔矢行洋伸出一直放在宽大衣袖中的右手,拈起一颗黑子放在星位。   然后收回手,敛下眉目。   就好像在等待着,对面那个看不见的人,伸出扇子点在下一个落子的地方。   塔矢安静地退出了棋室。   紫笛看着坐在自己床榻边,满脸愧疚的少年,无语了。   你要真过意不去就说一声,别这么不吭声地盯着我行吗?我胆小。   可实际上,塔矢的心里有很多问题,很多想说的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小亮,你有什么事吗?”跟塔矢比耐心,紫笛果断认输。   塔矢为难地看了紫笛一眼:“其实,也没什么事。”   @#¥%……   紫笛觉得有点头大。   “呃,你的身体好点了吗?”   “没事了,没事了。我已经习惯了,而且是我自找的,与你无关啦。”紫笛大度极了。   塔矢看着少女依旧苍白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开了口:“父亲跟我说了,第一次跟你下棋的事情。还有进藤…紫笛姐,你是不是知道Sai?”   “Sai?Sai是谁?进藤怎么了?”紫笛淡定地装傻,“这种事情,你问我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不直接去问问进藤?”   奇怪,这样从旁人嘴中问进藤事情的行为,是塔矢会做的吗?   “我……”塔矢被紫笛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我知道了,不好意思,打扰了。你慢慢休息。”   看着塔矢的背影,紫笛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小亮,你的决心呢?你的勇气呢?”   是啊,我的决心呢?我的勇气呢?   塔矢苦笑一声,逃似的离开了紫笛的房间。   华灯初上,敞开的窗外是黑暗中闪着点点光辉。   进藤仰躺在床上,手抓着手机,无聊地摆弄着。   刚洗完澡一身轻松,进藤翻着通话记录,不经意看到昨晚的几个电话。   原来昨天,还真是我给塔矢打的电话。   回家后,进藤在美津子的念叨中,终于想起了昨晚的情形。   他跟塔矢分别之后,跟和谷、伊角,还有几个要好的院生一起享受胜利大餐去了。   吃大餐怎么能少得了酒呢?进藤依稀记得,自己在和谷的挑衅和赢棋的兴奋下,多喝了几杯,于是就……悲剧了。   可惜啊,连个味儿都没尝出来,之后迷迷糊糊地,都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最后的印象…最后的印象,好像是灯火阑珊中的那抹微笑,温暖而伤感。   那是佐为吗,还是说,是塔矢?   可是塔矢…他是那种因为一个电话就会来的人吗?还是在大半夜的时候……   我打电话给他,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事情吧?!   进藤看着这几个通话记录,脸突然红了。要是当时录了音就好了,现在还能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可一想到万一自己口不择言……好羞耻。   塔矢他今天上午也没什么奇怪的反应,应该没说漏嘴吧。   啊啊啊,不想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把手机往被子上一丢,进藤一个翻身就坐到棋盘前。   下棋下棋,好不容易通过挑战赛进入循环战,可不能又被刷出来。   不能骄傲,也不能手软。   塔矢那个家伙,还说我‘骄兵必败’,我才没有骄傲!哼,白痴塔矢,赢了绪方又怎样,小心被森下老师击败。   啊啊,怎么又想起他了。   下棋下棋,今天就打塔矢老师的棋谱吧,前段时间的中韩团体赛好厉害!不愧是塔矢老师!   啪!   啪!   啪!   塔矢一下一下地落子,分析着自己的每一步棋。   棋面上逐渐形成的,是和紫笛下的那局棋。   只因为在复盘,棋型有些不同。   紫笛的棋力,很强。这样的围棋,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就能下出来的。就算她是天才,可这种老道的棋风,跟天赋异禀是不一样的。难道她,真的下了一百年的围棋?   那么进藤呢,进藤背后的Sai,是一千年前的本因坊秀策?   所以进藤才对本因坊这么执着?   所以院生的时候,跟门协下棋的是Sai?   下子的手顿住了,塔矢自嘲地摇摇头。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自己是怎么想的,还能有板有眼地分析一通。   要是让别人知道,塔矢亮在思考这些事情,会被当成疯子吧。   塔矢闭上眼。   脑海里却浮现出紫笛的那句话:你的决心呢?你的勇气呢?   呵~一对上进藤,我的决心和勇气,怕是起不到任何作用吧。   ……   再睁开眼的时候,塔矢稳稳地落下一子,没了不该有的迟疑。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又忍不住吐槽了。。。   好好的气氛都没来= =唉。。。   2014年8月9日 第一次修文【K】   2017年9月28日 第二次修文【K】 第9章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修)   进藤出了地铁口,找了好久才找到和谷的新住处。   当年独自生活的蜗居少年和谷义高终于决定,不再委屈自己,租了个两室一厅的‘豪华’公寓。虽然这样做的代价是,母亲大人以成年为理由,与和谷约法三章,要求和谷自己负责自己的生活起居。   来自母亲大人的要求其实就是两点:请不要再在饭点的时候刚好路过家里,也不要再把一星期换下来的衣服送回家了好吗,我的亲儿子哦?   当然,和谷应对的方法也很简单,找个样样精通的合租者呗。   于是,伊角慎一郎就在这时候挺身而出了。   按响门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进藤就被和谷一肘子拐进客厅。   “你还知道来呀,癞皮光!”   本就不大的客厅被三个棋盘分割为左、中、右三个对弈场所,伊角和奈濑二段、门协龙彦三段和本田敏则二段、凉木和中山正下着棋,冈田和福井雄太守在旁边,专注地看着他们下棋。   看到和谷和进藤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走了进来,阿福慢悠悠地吐出一句话:“和谷,待会儿跟我下盘棋吧。”   “……”   和谷顿时露出一副便秘的模样。   没错,这么多年过去了,和谷对阿福还是没辙,只要一跟他下快棋,和谷必输无疑。   进藤趁机从和谷手下挣开,开口解释:“我真不是故意迟到的,主要是你这地方太难找了。”   “阿光,你都来这么多次了怎么还会找不到。”阿福笑得灿烂的脸上已经完全看不见眼睛。   当年那个个子小小,肉嘟嘟的小眼睛少年纵向生长完成。身上脸上的肉都没了,可那双眼睛还是小小的,大概是当年肉太多被挤没了,现在长不开了。   进藤心虚地冲和谷傻笑,正好伊角和奈濑结束了棋局,两人复盘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一群年轻的棋士围在一起,为了不打扰到其他四位对弈者,还特意放低音量。   进藤却在其中摸鱼。虽然也有时不时来上一两句见解,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看出他正在神游太虚。   凉木和中山的棋局也结束了,笑眯眯的阿福拉着不情愿的和谷到旁边下快棋。进藤却偷偷摸摸溜到伊角身边,扯扯他的衣袖。   看着欲言又止的进藤,伊角意料之中地笑笑,把进藤带进一间卧室。   两人刚进到房间,原本还围成一团复盘的几个人立即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揶揄地看向正苦兮兮下快棋的和谷。   和谷沉浸在棋局中尚未察觉,等发现周围安静得有点儿不对劲时,才抬起头来,一眼就发现人群中少了两个人。   泄愤似地磨了磨牙,和谷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虽然知道进藤会问的是什么事,但这家伙去问伊角这个老好人,而不是自己,还是让人觉得好不爽啊好不爽,难道我看上去就这么不靠谱吗?可恶!   双眼冒火的和谷完全忘记了,当时进藤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的时候,是他语焉不详,故意回避了这一话题。   所以说呀,自作孽,怪得了谁呢?   再看另一边,进藤随着伊角进了房间,却只顾观察房间里的摆设,半天也挤不出一个字。   不过这个房间,怎么说也住了一个多月,怎么还这么干净,一点人气儿也没有,奇怪。   “阿光,你偷偷摸摸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参观房间?”伊角见进藤看了一圈,面露疑惑,连忙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啊,不是。”进藤否定,“就是,就是……”   进藤有点无法开口,问什么呢,前天晚上为什么是塔矢来接我,而不是你们把我送回家?还是问塔矢怎么会来,从来都不待见塔矢的和谷又怎么放心自己跟塔矢离开?   之前不知道自己给塔矢打过电话,进藤还能在跟和谷打电话的时候,顺势问一问。现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一天多了,自己再问,是不是太刻意了?   进藤一下子想得有点懵,觉得自己太鲁莽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不就喝断片了,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嘛,好奇自己的醉酒状态,问一下也是很正常的。   只是要想知道答案,问当事人不是更快吗?又何必旁敲侧击,搞得这么谨慎小心呢?   因为那个人是塔矢。   进藤听到自己的心里这样回答,咬咬牙:“伊角,我那天怎么就跟塔矢在一起了?”   果然是这样。   伊角在心底嘀咕一声,说道:“你那天晚上喝醉了,拿着手机打了好几个电话,然后塔矢就来了。”   进藤咽了咽口水:“那我跟他说了些什么,你们都听到吗?”   伊角想了想,硬着头皮说:“你说要打电话给最重要的人,要告诉他一个惊天、惊天大秘密。”   进藤的脸瞬间就红了,他嗫嗫地问:“那我说了吗?”   伊角摇摇头,进藤见伊角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明白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可等了半天,伊角也没再多说一句。   进藤忍不住了:“然后呢?塔矢来了…之后呢?”   “塔矢亮就把你带走了。”伊角以极快的语速讲完了这句话。   进藤瞬间瞪大眼睛:“不可能!就算你让塔矢亮带走我,和谷也不会同意的!”   虽然和谷平时看上去很不靠谱,但他也不会不清不楚地就让塔矢带走进藤,更何况他对塔矢一直没好感。不管怎么说,最终协商的结果不外乎两种,塔矢和伊角他们一起把进藤送回家,或者叫辆出租车,怎么可能是和塔矢去了宾馆呢?   进藤皱皱眉头,直觉伊角还隐瞒了什么。   “好吧,义高是不同意。他说不能相信塔矢亮,即使是你把他叫来的。”伊角顿了顿,“但是当时你自己说,就算这世上谁都不能相信,塔矢也是值得信任的。义高他,他被你的话惹火了,就……”   就算是这样,昨天和谷打来电话,就不会故意转移话题,而是会对我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展开嘲讽,顺带批评教育。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进藤的大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他本能地认为自己需要知道这一切,不然就会处于被动的一方。   而这种被动,是他所不希望的。   “伊角,你就把全部告诉我吧。”进藤的神色中露出几分疲惫,又有几分急切。   原本应该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事情,变得棘手了。   伊角慎一郎看着进藤,言语中带着莫名的情绪:“你说完这句话之后,义高就更生气了,他扶着你不肯让塔矢碰。塔矢亮倒一直很镇定,就是在带你走这件事上,决心更大了。”   当时几个人正处于一种僵持的状态。   夜幕已深,和谷和伊角都喝了酒,进藤更是醉得不轻,看着清醒,脑袋里估计早就是一团浆糊了。几个一起吃饭的棋士、院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没几个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塔矢一赶过来,就看到进藤醉得一塌糊涂的模样,心里的火一下子窜了起来,整张脸绷得死紧。   可进藤高调地嚷出一句‘我信塔矢’,在场的几个人都懵了。和谷硬是扯着进藤,进藤却探出半个身子,去拉站在前面的塔矢。   灯火阑珊中,几个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   和谷大手一挥:“进藤就去我那儿睡,塔矢亮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慢走不送。”   却没想进藤趁他这一挥手,整个人都扑到了塔矢身上。   吧唧!   一声脆响,进藤在塔矢脸上留了个大大的口水印子,口齿不清地说:“我就要跟亮回去,我要告诉他一个惊天……哇——”   进藤的话还没说玩,吐倒吐了个痛快。   当进藤扑过来的时候,塔矢的第一反应就是张开双手去接,没想到进藤给了自己这么一份大礼。   沾着酒气的嘴唇软软的,很热。   可惜塔矢还没感觉出什么来,进藤就给了他第二份大礼。   幸好,进藤吐的时候还知道把塔矢推开,他的身上是溅了些污秽,塔矢身上倒是干净得很。   伊角算是几人中最清醒的一个了,他清清楚楚地看见进藤主动扑过去,还带响地亲了塔矢一口……   只是和谷瞬间就石化了。等到他反应过来,进藤和塔矢都不见了,自己也被伊角牵回了家。   听完完整版的‘午夜惊魂’,进藤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沸腾,在左胸腔里涌动着,喷薄着,像急湍的流水,在血管里奔涌。   伊角默默地离开了,只剩下进藤一个人呆立在房间里。   许是回味,许是羞愧。   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在安安静静地对弈复盘,就好像根本没人在意进藤和伊角在房间里待那么久,到底在谈论什么。   进藤也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蹭到棋盘边上,看伊角跟和谷下棋。   嗯,和谷的棋空有稳定扎实的基础,而缺乏没有必胜的决心。他总期待着能以最完美的方式完成一盘棋,忽略了厮杀过程中百分之一的胜率。   尽管这样也能赢棋,但若遇上以奇招险招为特色的棋士,或者同样沉稳但在围棋上经验更甚的棋士,就会变得难以招架。这也是为什么和谷总下不过阿福的原因。   别看阿福曾经是个软糯的小团子,他的棋可一点也不可爱,快、准、狠,三者皆备。阿福并不那么在乎输赢,而是更在乎快棋中的畅意拼杀。高效率、高速度,在本能的驱使下做出遵于本心的反应。若是个勇于冒险的果决之人,那便有取得胜利的可能。   伊角的棋呢,是另一种风格。当年在职业棋士选拔赛上的失利,对于伊角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别样的历练。在中国的修行,更是让伊角找到了自己的棋,找到了正确的成长方式。其实伊角的棋也很沉稳,但他更擅长步步经营,以身诱敌,在不知不觉中开疆扩土,占领实地。伊角本能地避开一切不稳定的因素,在自己交织的密网中开辟出一派安详之态。   所以现在这盘棋,谁输谁赢还比较难说。   进藤边思考棋局,边问自己,我的本能是什么?   是趋利避害,还是迎难而上?   是激流勇进,还是退避三舍?   是剑走偏锋,还是人云亦云?   塔矢正在棋室里跟紫笛复盘。昨天那盘棋下得惊心动魄,又是昏迷又是 ‘一百年’‘一千年’的。   然而本质上,这只是一盘棋士与棋士之间的对局。   只要是一局棋,就有讨论的必要。   塔矢老师坐在边上,看着两个孩子为了一步两步争得热闹又克制,时不时点上两句,化解一下这快要凝固的氛围。   我说您老就不能好好在房间里休息一天吗?非得跟这儿掺和?   这是对塔矢老大坐在一旁的举动异常不满的紫笛的内心腹诽,当然,这句话同样适用于紫笛本人。   昨天已经晕过一次,今天又是大脑过度使用的节奏,您是真要到了住院动手术的地步,才知道什么叫‘不见棺材不落泪’吗?   虽然塔矢内心刷过的弹幕不是这么个组成,但基本大意与上述相同。   不过想归想,紫笛与父亲的一些想法还是十分精辟的。   原来这一着还能这么用,真是受教了。   原本想去棋会所,却被紫笛硬生生拖到棋室的塔矢表示,他现在很满意。   就是不知道进藤有没有去棋会所啊…   今天是周六,如果明天他去棋会所的话,我…我就……   就怎么样呢?知足吧塔矢亮。   不要再纠结了,管他呢。   就算他跟紫笛很合得来,最起码我才是他一生的对手,不是吗?   还需要强求些什么呢?   很多时候,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但更多的时候,没有交流只会让人越想越多,越来越慌张。   进藤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秋季来临,原本盛放的花卉逐步呈现出残败之象,莫名有了几分惆怅。   “我回来了。”走进客厅,母亲正在厨房里忙着晚饭。   食物的清香一点一点从厨房中弥漫出来,拯救了中午在和谷家被荼毒了的嗅觉。   棋士们的聚会总是离不开围棋,但除了围棋之外,一日三餐也必不可少。   在和谷以前的那间小房子里,大家都是出去吃了午饭,再回去继续下棋。而现在,伊角和谷会先准备好食材,大家一起动手做饭。   可问题是,这是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光杆司令,他们的脑袋里或许装着无数盘旷世棋局,却唯独没有食谱。   由于搬家不久,对周围环境还不是很熟,再加上大家都不想出门,无奈之下只能自己动手。   这后果嘛,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在享受过好几次黑暗料理后,伊角、奈濑和门协展示出了喜人的烹饪天赋。就算还少了一点熟练度,但总比无法下咽好太多了。   拿着遥控器随意地换台,进藤想起在塔矢家复盘的时候,塔矢偶尔会亲自下厨。   那个味道哟,比伊角他们好上不止一星半点。要是他们知道塔矢会做菜,估计眼珠子都得瞪出来了。   如果我要搬出去住,找室友的话,肯定要选塔矢。   看他父母不在时,塔矢宅的整洁程度就知道了,这肯定是一位全能的居家必备五好男人啊。   嘿嘿~   原本还有点沮丧的进藤越想越兴奋,突然萌生出和塔矢一起住的念头。   一起住…一起住…一起住…一起住…   这个想法一冒头,就怎么也压不回去了。   是啊,找塔矢合(tong)租(ju)吧。   就算不能有实质性的发展,只要能天天待在一个屋檐下,也能令人心满意足。   想到这里,进藤下定决心。   反正该抱也抱了,该亲也亲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了。   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看到这个标题都很想笑怎么破= =、   但某K觉得真的很搭嘛~   嘿嘿   2014年8月9日 第一次修文【K】   2017年9月28日 第二次修文【K】 第10章 将肆意进行到底(修)   进藤怎么也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得到了父母的同意。   他只是在饭桌上提了一下,自己想找个小伙伴合租的意愿,而这个小伙伴恰巧是现在风头正劲的塔矢棋士,父亲就恨不得举起双手双脚,来表明自己十分、非常以及极其赞同的态度。母亲大人虽然是一副为难又担心的样子,但也没怎么反对,真真是宽宏大量、善解人意到了极点。   要是进藤夫妇知道,正是自己的这一举动令自家小孩在某一条道上一路走到黑,不知道等事发的时候是追悔莫及,追悔莫及,还是追悔莫及呢?   不过显然,就连我们现在也预见不到,将来会发生什么。   进藤原本以为,合租这一副本的终极BOSS是自家的两位长辈,可当晚饭结束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副本最大的难度估计是在于邀请同伴。   不过嘛,既然地图已经下载成功,小怪也清理完毕,这最后关卡的通关战不管有多困难,不去做的人才是真傻。   身为进藤?行动派?光,进藤抱着被副本打穿的决心,开启了新一代的自虐之旅。   周日的棋会所,就是最后的战场!   然而这个副本的最大难度,在于该怎么开口?   进藤不知是第几次握着手中的棋子发呆了,塔矢实在看不下去,终于在对局中出声:“进藤?进藤?”   可过分的是,进藤一点反应都没有。   塔矢无奈伸出手,在进藤面前挥了几下,进藤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塔矢刚想把手收回来,就被某人一把抓住、攥紧。   “进藤,放手!”塔矢吃痛地喝道,碧绿的眸子盯着眼前这个还沉浸在自己意识世界里的人。   进藤抓着方才一直在眼前瞎晃的东西,使劲地握啊捏啊揉。   什么东西这么烦人,干扰我思考问题。可该怎么跟塔矢说呢,真是头疼。咦,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硬邦邦的,还有点暖。   进藤用手指摸索了一下,嗯,长条的,还一根一根,1、2、3、4、5?这是塔矢的手?   “啊,抱歉,塔矢。”一下子放开塔矢的手,进藤整个人都快要从椅子上弹起来了,脸上的温度瞬间就变得可以煎鸡蛋了。   塔矢貌似淡定地收回手,握成拳头放在身侧:“没事。你刚刚想什么?”   “没…没事。”进藤摆摆手,又停了下来,“是有那么一件事。”   塔矢疑惑道:“什么事?”   “嗯,我想…我想…想…想请你吃午饭!”张嘴张了半天,进藤最终冒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鬼啊?!我在说什么啊!!!   塔矢皱起眉尖:“只是这样?”   “嗯……是,也不是啦。吃饭的时候再说吧。”进藤挠了挠头,有点纠结。   塔矢看着进藤近乎讨好的样子,沉思片刻:“我不要吃拉面。”   “拉面这么好吃!为什么不——”进藤正想往下说,一看塔矢眉头皱得更紧了,连忙改口,“好啦好啦,吃饭的地方随你定。你想吃什么,我就请你吃什么。”   于是乎,在跟塔矢做完每日任务——对弈与复盘后,进藤又成功开启隐藏任务——邀请塔矢共进午餐。   但实际的情景是,看着坐在自己的对面用餐的塔矢,进藤华丽丽地僵硬了。   他怎么就忘记了,塔矢在吃饭的时候,从来都是安安静静不讲话的好吧?这样还怎么让他继续完成‘邀请小伙伴’的任务啊。   进藤原本的计划很完善。   下完棋的塔矢应该是身心舒畅,自己又主动邀请他吃午饭,还任君挑选用餐地点。   在这样轻松自在的环境下,自己再把想找个室友一起住的事情一讲,没准塔矢一个高兴就同意了。   只是现在这个食不言的尴尬情况,他该如何开口啊喂!   纠结的进藤又开始□□自己手中的饭菜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塔矢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皱紧眉头。   塔矢又不是无心的人,再加上他对进藤本来就是加倍关注,自然注意到进藤今天的异常举动。   先前下棋时多次走神。复盘的时候,平时最不能承让的争辩都有气无力,透着小心。现在还主动请自己吃饭,而且不是他最爱的拉面。这些举动是多么不正常!   只是他的这种走神和示好,究竟是为醉酒当晚,自己失态的补偿,还是另有其事?   如果可以的话,塔矢真心希望是后者。   然而塔矢不知道的是,他现在纠结的醉酒之夜,对于进藤来说,早就已经解决了。   现在进藤在意的,是更艰难也更重要的合(tong)租(ju)副本。   两个心不在焉的人终于结束了这场相顾无言的午餐。   直到结束,进藤也没找到恰当的时机,提出自己的一点小想法。   塔矢心中的疑问,也没能得到解答。   又是一个在对弈与复盘中悄悄溜走的下午。   看着正在收拾棋盘的塔矢,进藤心里更加着急。手下一慌,一把棋子从棋盘上滚了下去。   “啊,抱歉。”进藤嘴里说着道歉,人也干脆蹲在了地上,一颗一颗捡着棋子。   塔矢瞧见几颗棋子滚到自己脚边,一手撑着棋桌,一手伸了过去。   匆忙之间,进藤和塔矢的手指相触了好多次。   每一次短暂的接触,都让两人的脸色红上几分。   塔矢和进藤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对方,正好看到对面的人脸色微红,衬着眸色愈发水润。   “那个,塔矢……咳咳、”进藤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发干,话都快讲不出来了。   “什么?”塔矢咽了咽口水。   “你,你…我…”一个挣扎,想问的话自动溜了出来,“我想在棋院附近租个房子住,正在找人合租,就、就像伊角和谷那样。你,你有搬出家的打算吗?”   “伊角和谷那样?”听到前半句,塔矢就猜到进藤要讲什么了。   可是,进藤知道伊角和谷现在是什么关系吗?难道他是希望……   “塔矢?”进藤紧张地喊了一声,“你,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   “可以啊。”塔矢微微一笑,平时下棋时炯炯有神的眸子拉得狭长,加上脸上带着些许的红晕,竟透出一抹别样的妩媚。   “好漂亮……”进藤呆呆地看着,不知不觉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塔矢明显听到了进藤的喃喃自语,他瞪了进藤一眼,支起身子收拾棋面上的棋子:“快点收拾地上的棋子。”   塔矢语气恶狠狠的,进藤立马就从魔障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利索地捡好棋子坐下。   塔矢瞥了他一眼:“待会一块儿走。”   “好的!”进藤咧开嘴角,满足地应道。   有些时候,原以为十分困难的事情,其实简单得很,就看愿不愿意去尝试。   但有些时候,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就算有人督促你、威胁你、恐吓你,不愿意还是不愿意。   就好比现在,进藤正苦着一张脸,对着满柜子的衣物发射动感光波~   将近一个月的忙碌,在棋赛和工作的闲暇之余,进藤和塔矢总算找到了一套适合两人现在经济水平的房子。   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高层套房对于工薪阶级来说,可能是奢侈了一点。   但对于两个14岁就成为职业棋士的十七岁少年来说,3年的棋赛和工作所带来的积蓄足以承担,更何况,这还是两人合租。   虽然找房、看房、签合同等过程繁琐复杂,但一想到这套房子即将成为他和塔矢未来共同相处的场所,进藤就恨不得把所有气力都花在这上面,打造出真正温馨美好的,属于两个人的家。   但是,就在这即将入住的时刻,进藤还是被打到了,为这满衣柜的日常用品伤透脑筋。   明天就要正式搬入新家了,进藤看看母亲为自己整理出来的衣物,又看看衣柜里那些还没有整理出来的,顿觉一阵头大。   盯着这堆杂物,看了老半天,进藤决定先把跟围棋有关的东西收拾好。   于是第二天清晨,被扰了清梦的某人揉着睡眼,目瞪口呆地看着塔矢。   “喂,塔矢,你有必要大清早跑过来,就为了帮我收拾行李吗?我自己会收拾的啦。”进藤有点不自然地开口。   “‘自己收拾’这句话,你从半个月前开始说,一直说到了这个周末。你以为我还会相信?”蹲在衣柜前拿衣服的塔矢微微仰头,眼角稍斜,嘲讽技能全开。   进藤居高临下,突然发现地理位置处于劣势,正被自己俯视的塔矢有种难以明说的强势。   看着那双含着戏弄的翡翠眼眸,进藤还想起了邀请塔矢那天,看到的那种难见的风情。   除了在围棋上,塔矢原来还有这么多不一样的面孔啊。   “那个,你等我一下,我洗把脸就来。”进藤慌里慌张地逃进卫生间。   塔矢的那抹情态,却牢牢地印在进藤的心底。   早上还没睡醒吗?怎么走个路都东倒西歪。   看着进藤的身影,塔矢叹了一口气,又拿出几件应季的衣服,叠好放在手边。   唉,就这样还想搬出去住,他的家里人怎么会答应?   不过这样的感觉……   塔矢淡淡地笑了。   “妈,我走了。”进藤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脚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   身为母亲,美津子难免再唠叨几句:“阿光,要按时吃饭,不要老是吃拉面。衣服来不及洗就带回家,不要偷懒。还有啊,换季的时候记得回家拿衣服,过季的衣服也要带回来……”   “我知道啦,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进藤不耐地挥手,“再说了,有塔矢这么会照顾人的人在,您就放心吧。”   “你这孩子,还麻烦人家呢。塔矢君今天早上就来给你收拾行李,一点不害臊,明明你还比人家大呢!”母亲毫不留情地吐槽自的家儿子,转身又对塔矢说道,“塔矢君,阿光就拜托你照顾了。有不方便的地方,还请见谅。”   “我会照顾好进藤的,伯母。”因为进藤的一句‘照顾’,而被美津子信任的塔矢忙不迭地许下承诺。   只是总觉得,这样的对话好像有点怪怪的。   “好啦好啦,我们要走了,过去还要继续收拾!妈,再拜托来拜托去,天都要黑了。”进藤突然有些迫不及待,“我们走啦!该回来的时候,我会回来的,再见!”   说完,进藤就忙不迭地拉着塔矢,离开了还想说点什么的母亲大人。   “真是的,之前也没这么啰嗦,看见你给我收拾东西,就一直在唠叨。都是你啦,这么心急干什么?!”   “心急把你带回家喽。”也处在兴奋状态的塔矢脱口而出。   空气突然安静了。   尴尬、欣喜、惊讶、紧张……此时此刻,各种不同的情绪弥漫在两人之间。   “嗯,我们一起回家。”进藤缓缓地吐出一句话,音量极小,却意外坚定。   塔矢一下子转过头来,只看见进藤薄红的脸颊,在几近午时的日光中分外耀眼。   我不是一个人。   当下能够想到的,也只剩下了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矫情的一章啊。。。某K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崩坏要不得啊= =   2014年8月9日 第一次修文【K】   2017年9月29日 第二次修文【K】   皮埃斯:   本来修文期间,应该是一天两章的。   但是今天太忙了,没来得及。   现在必须去睡觉了。也许白天能再来一章。   晚安,晚安,晚安。 第11章 徐徐图之(修)   直到躺在新床上,盖着跟塔矢一起买来的被子,进藤才有了一种与塔矢共处一个屋檐下的实感。   虽然是一起看的房,一起布置的家具,但这些琐碎的活都是在棋赛工作的零碎时间里匆忙完成。   搬出来住,不是租一个房子就够了,还需要不断地添置家用,摆设布置,不求像家一样,也希望能带有些家的味道。   在这繁琐冗长的前期准备中,进藤对新住所的期待与对合租的喜悦早已消磨殆尽,以至于渐渐失去动力。   正是如此,进藤现在才真正意识到,他的生活,已经渐渐脱离了原本的轨道。   进藤想象着,塔矢正和自己一样躺在隔壁房间的床上。   一张和自己这边一样靠着墙的大床,一整面的书柜上放满了棋谱和各式各样的书籍,不大的书桌摆在床尾,上面还有一套完整的棋具。棋盘边上有纸笔,有台笔记本,有各种零碎的小东西。门就在书桌的旁边,一打开门向左看,就能看见塔矢墨绿色的发丝铺满白色的枕套……   进藤闭着眼睛,呼吸慢慢急促起来。他的面色有些发红,眉头一点点收紧……   A…Akira……   塔矢坐在书桌前,在一本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常年用来握子的手指纤细有力,握着笔杆的时候,会给人一种移不开眼的魅力。他的手速不快,断断续续地记录下一行行的文字。   “正式入住,我和进藤(划去)Hikar的新住所。”   塔矢停下了笔,望着自己写下的文字傻笑。   过了好久,才深吸一口气,继续下笔。   “只属于我和他的家。”   傻傻的笑容变成了坏坏的像在算计的痞笑。   “或许,试探一下。等…棋赛结束…之后。”   塔矢回想起这一个月来,他与进藤经历的各场恶战。   说实话,进藤提出同居的这个时间点真心不好。   这一个月,除了大手合战以及各种工作,两人还要面临本因坊循环赛和名人挑战赛。除此之外,还有处理与房子有关的各种问题和突发状况。   塔矢闷笑了几声,要是再晚几天处理这些事情,进藤恐怕就要崩溃了。不过幸好,已经搞定了。   进藤的循环赛七战已经经历了三战,取得了两胜一负的战绩。这样的成绩,在七番战中算不上很好,也不能说是太差劲。毕竟能打入循环赛的都是些资历很老,或者经验丰富的高段棋士。进藤能以三段棋士的身份坚持在本因坊的战场上,大家已经瞠目结舌。   不过也因为对战的都是些高段棋士,在时间的安排上总会很紧张。等到进藤能正式挑战本因坊持有者——仓田本因坊,估计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吧。能在一个月内举行三场棋赛,这在以往的循环赛中凤毛麟角,少见得很。   塔矢一边思考进藤对这场战争的执着,一边记录下自己此刻的某些思绪。   而现在写下的每一笔,在遥远的将来,都将是他最重要的珍宝。   时间在不经意间总会溜得很快。特别是一开始忙碌,它就更是会匆匆忙忙地从身边逃走。   等到有一天歇下脚步,才惊奇地发现:冬天来了。   进藤刚结束手合战,坐在休息室里等人,顺便休息一下。   之前,围棋编辑部的记者古濑村约他做个采访,定在了今天。   即便进藤很讨厌这样的形式——采访什么的。当初就是因为一次语言不通的采访,让他和韩国的高永夏结下梁子,还因为此,进藤在第一届北斗杯上做出了一系列任性的行为。   但围棋周刊的采访进藤不得不接受,这既是棋院的一种必要的宣传手段,也是成为棋士后,不可避免的一项工作。   这次采访的主题,则与进藤闯进本因坊循环赛并屡获佳绩有关。   的确,虽然围棋界中,也有过低段棋士闯进七大头衔半决赛这样的前例,但很少有棋士像进藤一样,这么生猛而顽固地驻扎在本因坊战的土壤上。   现在的进藤就好比悬崖边上一株摇摇欲坠的青松,看似命悬一线险象迭生,实际上却依旧屹立不倒,死死咬住了根系下的这块坚硬又肥沃的大石。   不过进藤本人对于这样的说法并不赞成。   段位的高低并不能代表棋力的强弱。进藤能在循环赛中坚持下去,跟他现在的段位并没有必然联系。   然而,人们总是喜欢在这上面做文章,将这种客观定义与实际力量的不相称大肆宣扬。   这早已成为一种常态。   当所处的位置与表现出来的能力不相匹配时,人们总会有两种想法。一是这种所谓的实力,是以不寻常的手段获得的;第二种则是认为这种实力,只是在夸大其词。   同时,所谓的实力,往往会与背景挂钩。   不然的话,怎么就没人质疑塔矢五段闯进名人总决赛,这一态势中的不相称呢。   人们看到的,只是有些人希望他们看到的,和他们自己想看到的,而已。   进藤托着腮看向窗外,今年的第一场雪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落尽了。   现在看到的这一场纷纷扬扬,只是冬季特有的发展轨迹罢了。   然而看着这场雪,进藤倏忽间想起了很多年的一个冬天。   那个冬天,他看到了那年的第一场雪,和一个很重要的人一起。   这种突然冒出来的感伤还来不及扩大,就被一句话打散了。   “进藤,我先回去了。你晚上要吃什么?”塔矢站在进藤的身后,冷不丁地问道。   “拉面,海鲜拉面。”还没回过神来,本能比大脑更快做出了反应。   进藤转过身来,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吃海鲜拉面。”   “不行。”塔矢想也不想地拒绝,在进藤重复一遍后皱紧眉头,“昨晚已经给你做过拉面了,今天不能再吃了。”   不跟进藤住在一起,塔矢永远无法想象进藤到底有多喜欢吃拉面。   早饭是拉面,午饭是拉面,晚饭是拉面,连夜宵都希望是拉面。进藤的饮食习惯已经被拉面拉面拉面包围。   塔矢真的很好奇,进藤的这种这么独特的爱好到底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我不管,我就要吃拉面。”进藤孩子气地辩解,“你昨晚做的根本就不够吃!”   塔矢忍住扶额的冲动,在心里无限循环‘冷静冷静再冷静’之后,才理智地开口,想跟进藤好好商量。   可在对待拉面问题上,就算塔矢亮是理智的,进藤光也永远理智不了。   “塔矢,你的这些话我已经听过几百遍了。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我今晚就想吃拉面,就今晚好不好?”进藤式撒娇第一招——永远的最后一次。   “这句话你也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进藤。拉面是一种速食餐饮,它虽然含有丰富的碳水化合物,但面里的蛋白质含量、脂肪含量以及微量元素的含量都很少。偶尔吃一顿没关系,吃多了——”塔矢不为所动,依旧侃侃而谈。   “混蛋塔矢!你不同意,那,那你就不用管我了,我去外面吃好了!”进藤式威胁第二招——傲娇的不做拉倒。   “你确定这个月的预算没有超支吗?”塔矢轻飘飘的话,把进藤堵得憋出一脸猪肝色。   没办法,谁叫明智的美津子大人完全不相信自家儿子,而把生活费都交到了塔矢手上。   除了两人平摊的房租、水电费等费用外,进藤的母亲大人在得知塔矢精于厨艺后,还将大半个月的伙食费交给塔矢负责。   留给进藤的,只有偶尔的棋士聚会所需要的一小笔费用。   至于工作需要的路费、住宿费等等,反正棋院会报销一部分,进藤的那一丢丢可怜的零花钱足够承担了。   被塔矢掌握住经济命脉的进藤无语凝噎,憋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但是,进藤是这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吗?   进藤式威胁第三招——无节操的撒泼耍赖:“塔矢你不能这么对待我!你这个混蛋!我要告诉整个棋院的人,塔矢家的贵公子竟然会贪图我这个平民小子的伙食费!你,你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吧,我不吃了!”   塔矢淡定地看着眼前这只大金毛抓狂的样子——第一次看到也许会惊讶、会内疚,但是现在——怎么会这么可爱!   “我晚上做海鲜烩饭,拉面等周末再吃,好吗?”等进藤实在想不出其他词,而歇口气的时候,塔矢开口了,“我先回去了,古濑村先生已经来了。进藤,再见。”   说完,塔矢向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古濑村先生点点头,在一群人敬佩的目光中,淡定地离开了。   休息室里的其他棋士满头黑线地看完一场免费演出,再看进藤咬牙切齿地瞪着塔矢的背影,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几个月来,从两人在休息室不顾他人目光讨论租房买家具布置摆设,到现在几乎每日必争的晚饭问题,众人表示——不管看多少次这样的场景,都不是说适应就适应的好吗?!   这里有多少棋士跟进藤和塔矢下过棋,然后在强大的棋力与强劲的攻势下,成为他们的手下败将啊!   这两个少年在对局时的凌冽气势,和刚刚像两个小学生一样吵架的模样,酷爱告诉我这不是一个人!   风中凌乱的棋士们“啪嗒啪嗒”地,用强韧的神经粘好碎成一块一块的玻璃心,继续打酱油的打酱油,打豆豆的打豆豆。   进藤保持着瞪人的姿势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在完成一系列不为人知的心理活动,进藤露出了一抹得逞的奸笑。   站在身边的古濑村莫名地感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进藤和塔矢撒的狗粮,好吃吗?   “进、进藤棋士,我们能开始采访了吗?”   “啊,好的。”进藤这才注意到古濑村记者,“我们是在这里还是……”   “我们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吧。”古濑村会意地笑了笑,“进藤棋士请随我来。”   走出棋院的大门,塔矢微微松了一口气。他想起刚刚进藤的举动,会心一笑。   塔矢怎么会不懂,某个傻瓜在以他认为可行的方式鼓励着自己。   幸运的是,这种方式真的可行。只是效果嘛,还需要进一步积累才能奏效。   塔矢边走边思考,晚上该准备些什么,来感谢某个傻瓜呢~   进藤走在古濑村的身后,脑海里想的,却是塔矢今天下的那盘棋。   至于关于晚饭的争吵,这只是合(tong)租(ju)后的日常情趣,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见过世面真可怕。   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塔矢的那一盘棋……   虽然只是手合战,但是……后天塔矢就要开始第三场名人挑战赛了。   两负的战绩,还剩下五局……塔矢,你在着急什么?为什么会失去平时该有的冷静?   小亮的攻势,太心急了。   紫笛摆着手中的棋谱,有点担心。   这是前几天围棋研讨会上,塔矢跟芦原下的一盘棋。   芦原棋士一直在塔矢行洋的门下研习。虽然他的棋力中等,但对局经验十分丰富,基础扎实并且也在稳健进步。只不过,芦原棋士的计算能力有点弱,经常在官子阶段出些微小的计算问题。而这点问题,在对弈双方对对手的棋路风格都很熟悉的情况下,足以致命。   因此,与芦原对局,可以把重心落在收官上。塔矢从小就跟芦原对战,不应该不知道芦原的这个特点。   可是这局棋,塔矢没有等到收官,在中盘就开始大刀阔斧,大肆进攻。这样做虽然打乱了芦原的节奏,但同样打乱了自己的布局。对于一个追求完美棋型的人来说,这是最不应该出现的失误。   而且,塔矢在名人战上的表现……   紫笛盯着棋盘,黑子横冲直撞地杀出一条血路。   过了好一会儿,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面前的塔矢行洋。   布满岁月痕迹的一只手,稳稳地夹起一颗棋子,缓缓伸出。临近棋面的时候,三指张开形成一个漂亮的弧面。   啪!   气势满满,不见一丝老态。   落子的食指和中指松开,其他三指微微并拢,悬在棋盘之上。   “他会调整过来的,我相信我的儿子。”明明没有抬头,塔矢行洋却好似回答了紫笛的疑问。   但并没有解开。   紫笛转头看向拉门外,阴沉的天空中,白色的精灵正在舞蹈。   它们有些迟疑,有些踟蹰,在半空中挥舞着,扭动着身躯,一点一点朝着大地飞去。一束光,从厚厚的云层中探出头来,照亮了每一片冰晶。   这场大雪持续了好几天。日本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在这场雪后降临在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进藤在循环圈中,暂时是处于领先的状态。   虽然刚开始的发挥极不稳定,连输两场。但在之后的对弈中,进藤都取得了胜利。这样的成绩,让大家不敢再小觑这位低段棋士。   塔矢的战绩则有好有坏,一直在警戒线上下浮动。名人战的七番棋大战已经进行到第五场了。在最开始的两负之后,塔矢终于扳回一局。   但是,正当进藤等人稍稍松口气的时候,塔矢又输掉了第四场比赛。现在,第五场棋赛已经成为塔矢能否继续下去的关键。   如果塔矢输了,他就会失去获得名人头衔的机会,从头开始。   身为塔矢前名人的儿子,围棋界公认的棋坛贵公子,最有希望成为最年轻的头衔拥有者,塔矢亮身上的压力已经积攒到常人无法想象的程度。   但他只能一边承受着众人加诸他身上的诸多荣誉、名声、光环与目光,一边下出最符合他身份的棋局。   原因无他,只因他是塔矢亮!   这一切,他都应该受之无愧,并为之奋斗!   进藤在床上滚过来、滚过去,把床铺弄得一团糟。   明天就是名人挑战赛的第五场了,塔矢那个家伙,也不知道行不行!   真是的,我今天晚上都大发慈悲地买外卖回来,不让他动手做饭,还主动收拾饭后残局,这家伙居然还是一副闷不吭声的样子。   亏我还想跟他下盘棋练练手,缓和一下情绪呢!   进藤嘴里嘀嘀咕咕说了老半天,还是觉得烦躁得要命,一点也不想打谱。   过了一会儿,原本躺在床上的进藤突然盘着腿坐了起来,眼睛看向放在桌上的棋盘。   我是去呢,还是去呢,还是去呢?   ……   算了,还是不去了。   进藤又躺下来,一边滚一边竭力给自己催眠。   不要打扰他!不要打扰他!不要打扰他~~   啪!啪!啪!   一下接着一下,坚定有力的落子声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绿发少年微垂着头,认真地看向棋面。   如果进藤在这里,他就会惊讶地发现,这局棋,是塔矢行洋和藤原佐为在网路上下的那盘棋,也是佐为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盘惊世之作!   打着打着,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了。   塔矢叹了一口气,动手收拾棋面。   窗外的雪,开始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某K虽然更得慢,但每章都很足不是吗。。。【你还好意思说!】   咳咳、、   2017年9月29日 第二次修文【K】   皮埃斯:   嗯,这章应该算是今天补上的。不过明天30号的,可能也只有一章修文了……   某是想从头梳理一下,再接着断开的地方往下写,这样也许更有感觉一点吧。   毕竟,这是一篇13年的文了,四年过去了啊…… 第12章 情到深处难自禁(修)   2月的风,缓缓地吹开了。   冬天已经来了很久,春天的脚印也悄悄地踏在了人们还没注意到的地方。   日本围棋界也迎来了属于他们的初春时节。   自塔矢亮以四胜三负的战绩夺得名人的头衔后,仅是三段的棋士进藤光也成功打入本因坊战的挑战赛,向连任两期的仓田本因坊展开了攻势。   身为前名人之子的塔矢五段——哦,不,现在应该是六段了——在经历了三负三胜的六场恶战后,终于在最后一场比赛中赢得胜利,成为了最年轻的头衔拥有者——塔矢名人。   也是从这以后,进藤再也不跟塔矢一起去棋院了。   用进藤的话来说:等到我成了进藤本因坊,看你一个名人能嚣张到哪去!   塔矢听完后只有失笑,和谷在旁边听到了还火上浇油:阿光你这小子,是看到小棋士们尊称塔矢名人而叫你进藤棋士,觉得没面子了吧?   听完这话,进藤瞬间化身为进藤?喷火龙?光,追着哇哇乱叫的和谷一阵好打。   伊角站在一边,无奈地拿手蹭蹭鼻子,看向塔矢的目光里充满了惺惺相惜与同情。   倒是塔矢一脸豁然,享受这为数不多的悠闲时光。   还没等那两个大小孩分出胜负,手合战的时间到了。   进藤大发慈悲地放开和谷,对走过来的塔矢轻哼一声,自个儿进了棋室。   被晾在一边的和谷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塔矢,跟着伊角也进了棋室。   自从上次塔矢大半夜把进藤接走以后,和谷这小子对塔矢一直处于观望状态。他本就不是莽撞的人,天生的直性子或许用野兽般的直觉来形容更贴切些。伊角这个老好人能觉察到的,和谷同样能明白。   进藤坐在棋盘前一脸肃穆,跟刚才那个张牙舞爪的样子判若两人。   伊角进来后看了他一眼,知道进藤是恼羞成怒了,才会去招惹和谷,引开话题。   这样的做法,大家心知肚明,只是默契地不说破罢了。   当晚,塔矢破天荒地做了一大锅拉面,让进藤吃得大呼过瘾。   日子也便这样过着。   棋士的生活往往是紧张而无趣,看似轻松无聊,但真正的忙碌,只有棋士本身知道。   继名人挑战赛结束之后,人们又将目光投到了已经进行了两场的本因坊挑战赛上。进藤的成绩中规中矩,一胜一负的战绩在一开始并不能代表什么。   第三场挑战赛的地点在名古屋,刚好塔矢在那里有一个指导棋的工作。两个人提前两天收拾好行李,结伴出发。   棋士的工作其实也分旺季和淡季。春秋是棋赛最密集的时候,工作也比以往的多。   塔矢到旅店才放下行李,就直奔工作地点去了。   进藤看着塔矢离开,撇了撇嘴,认命的开始收拾行李。   这次两人都要在名古屋待上三五天。塔矢的指导棋工作结束后,还有一场手合战要在这里进行。   自从升上六段,塔矢有了更多和高段棋士对弈的机会,对弈的地点也不再局限于棋院内部。   而进藤的第三场棋赛是安排在后天,提前两天只是为了配合塔矢的时间。   幸好棋院因为本因坊战,减轻了进藤最近的工作量和棋赛,不然他也没能这么轻松,说走就走。   不过也只有短短的两天,现在也已过去了大半。剩下的一天,进藤决定在房间里好好打谱练习。等棋赛结束之后,再做其他打算不迟。   盘算着明天要练习的定式和棋局,进藤手下不停,收拾着这几天的衣物。   冬天虽然只剩下一点尾巴尖,但厚厚的冬衣还是不能换下。除了工作时必须要穿的西装外,两人还带了几件长款外套。   什么,你问进藤不是不会收拾吗?拜托,在塔矢的调教之下,学不会收拾东西可是没有美味的海鲜拉面吃!   进藤抖开行李里的最后一件长风衣。深灰色的风衣款式,二三十岁的男性经常选择的款式,一看就知道是塔矢带来的。   至于为什么还要辨别衣物的所有者?   自然是因为两人共用一个行李箱啦,男人的衣物能多到哪里去,两个人一个行李箱都绰绰有余。   当然,私密衣物以及像领带、领带夹这样的小物件,肯定是分装的。   进藤把风衣挂在旅店提供的衣架上,顺便抚平衣服上因折叠产生的压痕。   真是的,外面还这么冷,也不多套件外套再出去。西装再厚也起不到保暖的作用啊!   进藤不赞同地皱眉,又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   明明房间里就只有一个人,进藤的表情却好像是进了别人的房间,要做坏事一样。   没有人,没有紧急情况,可以展开行动。   缓缓把脑袋靠在风衣上,鼻尖萦绕的都是塔矢的气息。   进藤满足地闭上眼,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才,才不是变态呢。   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不需要掩饰自己心中满溢的情愫,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可以大胆地亲近所爱之人的拥有品。   即便这件长风衣上残留的气息都快被洗涤剂的味道所遮盖,进藤还是觉得很温暖,很满足。   或许能在这几个月内学会整理两人的行李,不仅仅是因为塔矢的厨艺吧。   塔矢结束工作回到旅店时,进藤正在洗澡。   哗啦啦的水声盖住了塔矢进门时发出的声响。   脱下西服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塔矢有些忐忑地坐在沙发上。他的右手插进西裤的口袋,慢慢摩挲着什么。   进藤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他一边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走向会客区的茶几。   之前在收拾衣物时,进藤随手把晚上要换洗的衣物放在了茶几上。   反正房间里的暖气很足,地板上也细心地铺了厚毛毯,没那么容易着凉。   只是进藤忽略了塔矢会回来的情况。   于是,原本有些困倦的塔矢听到响动后一抬头,就看到一副令自己屏息的画面。   少年细腻而光洁的皮肤上挂着几滴水珠,匀称的骨架上附着紧致有力的肌肉,在灯光的照射下,透出暧昧的粉白。   大毛巾几乎盖住了整个脑袋,只有几缕调皮的发丝,在擦拭的动作中若隐若现。几根粘着水的金发柔软服帖,垂在耳鬓,又因毛巾的来回动作略微翘起,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儿俏皮。   这个迷糊的少年闲庭信步般从浴室一路走来。塔矢顺着路线看到茶几上的衣物,立刻明白了进藤的偷懒。   带着笑意再抬头时,塔矢看见少年把毛巾挂在脖子上,连忙闭上眼,装出一副熟睡的样子。   走到会客厅的时候,进藤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房间里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还带着一些烟酒气。   他拉下挡住视线的毛巾,一眼就看到靠在沙发上假寐的塔矢。   墨绿色的头发随意披散着,脸上有被酒气熏起的嫣红。眉头皱得紧紧的,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一副很疲惫很伤脑筋的样子。   进藤来不及多想,忙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塔矢,塔矢,醒一醒。不要在沙发上睡觉,会着凉的。”   闭上眼睛的塔矢只觉得光线被挡住,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进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塔矢,塔矢,醒一醒!不会…真睡着了吧?塔矢?”   进藤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又有点惊喜。   塔矢觉得自己不能再装下去了,刚想慢慢睁开眼,装作被叫醒的样子,就感受到一双温热的手抱住自己,赤裸的胸膛带着浓郁的男性气息,一下子就席卷了自己所剩无几的理智。   进藤叫了好几声,可塔矢一点反应也没有。他真以为塔矢睡熟了,俯下身,试探性地把他揽进怀里。   虽然此时塔矢的身上,有工作时沾染的烟酒气息,不是很好闻。   但进藤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像是被迫戒烟的老烟枪,终于闻到了烟草的迷人芬芳,沉醉而上瘾。   他将自己的脸与塔矢的脸庞相贴,闭上眼细细感受着肌肤相触的亲昵,随后还轻轻地蹭了蹭,微湿的发与墨绿色的发交融,好像要把墨发打湿。   进藤几乎要沉浸在难得的喜悦与小小的紧张之中,他完全没有发现,塔矢已经睁开眼睛。   翡翠般的眼眸带着惊讶与了然,塔矢的眼底还映着进藤闭上眼的沉迷与满足。   “Akria……”   进藤轻声呢喃,却发现怀里的人动了一下。他连忙放开手,站直了看向沙发上的塔矢。   塔矢一睁开眼,就看见进藤一脸的紧张与慌乱。琥珀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刚刚做了什么坏事似的。   真是个笨蛋!做出这副表情是为了露馅吗?   塔矢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虽然对进藤此时的反应很不满意,但他还是大发慈悲地决定,不要追问了。   毕竟,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   进藤吞了吞口水,在感觉到塔矢有醒过来的迹象时,他的小心脏就开始“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塔矢他,有发现我的举动吗?我,我刚才怎么就不经大脑,作出了这么脱线的行为!   要是塔矢知道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很恶心,会不会讨厌我,不给我做饭,不跟我住在一起,甚至…不再和我下棋?!   我真是个傻瓜!可是,可是——   要不我干脆说出来吧!   这样的情感有什么不对,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只是我喜欢的人,正好是同性而已!   进藤越想越觉得坦白比较好,他刚想张口,就听见——   “进藤,你的身材有好到在我面前秀的地步吗?后天可就是本因坊三战了,感冒这样输棋的借口,我可不会接受。”   塔矢挑着眉,戏谑地打量进藤,看到进藤因为惊吓而发白的面色一点一点红润起来,便不再多言,起身走向放置行李的地方。   “我洗澡去了。你随意。”   边说着,塔矢还朝着身后招了招手,背对进藤的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塔矢亮你这个混蛋!”   回过神来的进藤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光着身子。他一把抓起茶几上的衣物,窜进已经铺好的被子里,还不忘大吼一声,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和愤怒,当然还有羞赧。   这么恶劣的家伙,我才不会跟你表白呢!混蛋!混蛋!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今天会双更~【假的= =】   2017年9月30日 第一次修文【K】   皮埃斯:   目测今天可能单更,因为某要去睡觉了。   晚安,晚安,晚安! 第13章 以不变应万变(修)   为期两天的第59期本因坊挑战赛第三局,正式开始。   进藤三段以经典秀策流开局,这也是进藤棋士在重大比赛,尤其是本因坊战中常用的开局方式。在本因坊循环圈中,进藤光几乎每次都使用秀策流布局,就像是为了秀策挑战本因坊,赢得头衔。与其对弈过的棋士们都戏称进藤棋士有着本因坊秀策情结。   ……   在布局之后,现任本因坊头衔持有者仓田老师不甘落后,也摆出了最拿手的棋型。只是,进藤棋士并没能让其如愿以偿,两人在棋盘上的厮杀,逐渐进入白热化。现在棋面上的形势……   据知情人爆料,仓田本因坊与进藤三段曾下过一局一色棋。也正是这盘棋,仓田老师注意到了进藤光这个后来者的存在。在相关报道中,仓田先生曾提到那局棋的由来——进藤棋士一直仰慕着仓田棋士,为了得到亲笔签名而发起挑战。或许,对于刚进入围棋世界的进藤光来说,当时的仓田六段是不可超越的存在。回首进藤棋士最初的围棋之路,与仓田棋士刚进入围棋界的经历有着高度的相似,这为进藤仰慕仓田这一推测增加了极高的可信度。   但是今天,我们看到的是进藤三段对仓田本因坊发起的迅猛进攻。这个有着金色额发的神奇少年,在面对自己昔日的偶像,会不会因为敬畏与怯懦再次输棋呢?当进藤光在第一局轻松获胜后,仓田老师也拿出了真功夫。在第二局落败后,进藤光是会再下一城还是惨败收场,让我们拭目以待!   以上由每日新闻社为大家报道。   在名古屋举行的这场本因坊挑战赛,几乎吸引了整个围棋界的目光。   体育报纸、棋类杂志,甚至是网路上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正规报道和小道消息,其中以每日新闻社的报道最引人注目。报道中提到的知情人爆料内容,更是让同行恨得牙痒痒。   凭什么他们就能拿到这么隐秘的资料,而我们怎么挖都挖不到!   但作为当事人,进藤光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这篇报道——太过分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仰慕你敬畏你啊!你怎么能在记者面前乱说!”进藤一边大口大口吃着拉面,一边不满地叫嚷。   塔矢喝了一口面汤,放下汤勺后开口:“进藤,不要在吃面的时候说话。”   “我哪里有乱说,明明就是事实!”坐在两人对面的,赫然是进藤这两天的对手——仓田本因坊。此时,他也捞着拉面吃得呼啦啦直响,还趁着吞咽的空档回了一句。   “哼!要不是你这么说,他们怎么会写成这样。”进藤直接无视塔矢,明显还处在气头上,“老板,再来一碗!”   “老板,我这儿也要再来一碗!”仓田表示他才不跟小孩子计较。   ……   塔矢看着面前两个人,连吃面都能吃出对弈时厮杀的气势,决定再喝一口面汤,清清嗓子。   嗯,这里的拉面味道不错。下回可以在家里试试。   吃饱喝足的三个人出了拉面馆就各奔东西。进藤和塔矢回旅店休息,仓田先生则是回自己落榻的地方。   进藤和塔矢两人慢悠悠地走在路上,拉面馆离旅店并不是很远,漫步走上十多分钟就能到了。   “塔矢,你什么时候回东京?”   “应该还有几天吧。”塔矢舔了舔唇,“昨天棋院又安排了一点工作。”   “那我下完这一局,跟你一起回去吧?”虽然是疑问句,但分明是肯定的语气。   塔矢笑了笑,应道:“好。”   随后又想了想,补上了一句:   “不过你可不要输了棋,哭着不愿意回去了。”   “怎么可能!”进藤瞪大眼睛盯着塔矢,直到从他脸上看到了笑意。   “好啊,塔矢亮你这个混蛋,居然又耍我!”   “谁叫某人太笨,每次都会被耍。”塔矢避开进藤的铁拳,道出事实。   进藤却只是收回拳头,闷不吭声地走着。   “喂,不会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吧?”   进藤的反应有点奇怪,塔矢回想了一下,自己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   进藤转头看了塔矢一眼,摇摇头,还是一言不发,眉宇间好似还带着几丝烦恼忧愁。   “进藤,你…你不要当真。”塔矢急了。看到进藤的表情,塔矢就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一只懒懒的虫动了动,在心脏周围咬出一圈细细的豁口,麻麻的,带着钝痛。   “我…我没有当真。”进藤的声音低哑,像在克制着什么,“我只是为了证明——”   “证明什么?”   “证明谁才是真正的笨蛋!”进藤突然拔高音量,笑得奸诈。   塔矢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咬着牙:“进藤光,你这个笨蛋!不要动不动就露出那样的表情!”   “为什么呀?”难得见塔矢吃瘪,进藤还处在恶作剧成功的惊喜中。   “因为我会担心!”塔矢丢在一句话,大步往前走去。   被晾在后面的进藤伸出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奇怪,怎么觉得好开心?又有点难过……   “塔矢,不要生气了,是我错了。”进藤蹭啊蹭啊,蹭到塔矢身边,扯着袖子可怜兮兮地道歉。   塔矢瞪了他一眼,没说话,也没有抽回某人爪子里的衣袖。   被瞪了的进藤嘿嘿傻笑,东拉西扯地倒出一堆话。   塔矢静静地听着,偶尔回上几句。   天色昏暗,路边的灯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拉长了两个并肩而行的影子。   在影子快要消失的地方,两个身影合在了一起。   就像两颗心,慢慢地靠拢,合二为一。   塔矢坐在休息室里,看着电视里正在直播的棋局,放在身侧的手捏成拳。   进藤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要是不能在大官之前收复失地,他就只能面临…战败。   屏幕里出现了进藤的手,他下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一手并不能称之为好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作用。可是在这个时候,走出这么一步……   休息室里的其它棋士围在一起,讨论着进藤的这一手怪棋,但没人能看出进藤的用意。   塔矢却笑了,他与进藤对弈复盘了三四年,即便不知道进藤想用这步棋达到什么样的效果,但依照他剑走偏锋的性格,收官之前应该能稳住局势了。   塔矢静下心来,细细思索,在看到进藤的下一步棋时,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进藤这小子,也太大胆了。   不过,正是进藤的这一着,原本差距略大的黑白子基本持平。   接下来,就看收官的时候谁能更加小心了。   塔矢看着不断出现在屏幕上的手,直到整地开始,才离开了休息室。   而留在休息室里的棋士们,随着整地之后,棋盘上的呈现,慢慢算出了进藤这局棋,赢一目。   险胜!   估计仓田先生要气死了。   塔矢打趣地想。   不过这样的话……   “什么,泡温泉?!你和我?!”进藤指着自己,一脸惊讶地看着塔矢。   塔矢坦然地点头:“庆祝你赢了这一局。”   “那我还真谢谢你啦!”进藤有气无力地道谢。   “怎么,不愿意?”塔矢皱眉,“不愿意就算了。”   进藤忙摆手:“也不是不愿意啦,就是有点突然。你怎么会想到去泡温泉啊。”   “指导棋工作的赠礼,明天刚好是最后一天。”塔矢坦言。   “什么,还不是你请我的?塔矢你也太,太……”进藤‘太’了半天找不到形容词,只好放弃。   塔矢见进藤答应了,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说的是,这是主办方给的情侣温泉。   听说是个嵌在房间后院里的露天温泉,小小的刚好够两个人泡。泡完温泉,还可以在房间里休息一夜。   塔矢想起主办方负责人当时的表情,突然有点羞赧。   一个年纪上了四十的胖管事,眯着已经看不见的小眼睛笑嘻嘻地说,塔矢棋士可以跟自己的小女朋友一起去哦,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喜欢这样的形式。   可塔矢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进藤。   进藤见塔矢移开了目光,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刚听到塔矢邀请自己,进藤的脑海里首先浮现的,就是上次在旅店看到的情景。   穿上西装的塔矢看着瘦弱,但衣服之下的体形却让人无法忽略。   也许是常年处在室内,不接触阳光的原因,塔矢的皮肤看上去白极了,但又不是白斩鸡一样的苍白,而是一种很干净很健康很吸引人的肤色,让人看了就很想摸一摸。   进藤想起上次醉酒醒来后得到的那个拥抱,肌肤相亲的温暖。尽管只有短短一刻,却足以回味多时。   而前几天晚上的那次偷袭……   进藤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   怎么办,现在就好想泡温泉。   “哇,好大的房间!”进藤一放下行李,就开始四处转悠,一会儿打开这扇纸门,一下子打开那扇。   塔矢看着进藤在各扇门之间穿梭,兴奋地大喊,总觉得他是在掩饰某种微妙的情绪。   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塔矢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跟着在房间里转了转,熟悉一下环境。   随手打开一扇门,一阵热浪扑面而来。等适应了有些蒸腾的雾气,塔矢才看清这个所谓的情侣温泉。   一般的温泉边都会有一些假山石的堆砌,有的是给客人准备的,能有个落脚的地方,有的则是一些类似托盘的石头,作为装饰。   同样,眼前这个直径不足两米的小温泉紧紧挨着这扇门。   除了与木门直接接触的地方,温泉的四周都围着高高的假山石,只有一处石头偏矮,只高出水面二三十公分的样子。石头的表面光滑平整,堪堪够一个人趴在上面。   这块矮石立在旁边高达半米的石头边上,看上去孤零零的,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难道也是用来放饮料和点心?那也太宽了吧……   塔矢站在原地研究小半天,发现这个温泉除了实在太小和结构有点奇怪外,也没什么大问题。   他转身进了屋,想叫进藤去吃点东西。   听那位负责人说,这里的吃食也很有特色。   两人到这里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出了房间多走几步,就看到了饭厅。   用过午餐后,进藤和塔矢在旅店里逛了起来。   进藤发现店里面到处都是披着浴袍双双出没的男女,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一对对情侣。   可奇怪的是,这些小情侣们总是会向进藤和塔矢两人,投来充满疑惑和好奇的目光。   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的塔矢故作镇定,面对进藤疑问的目光一言不发,脚下的步子却在慢慢加快。   终于走回了房间,门一阖上,进藤就开口了。   “塔矢,这、这是情侣旅店?”进藤又不傻,自然看出了其中的奥妙。   塔矢暗叹一声逃不过去了,正面迎上进藤的目光:“我之前也不知道。你要是觉得别扭,那我们就回去吧。”   “你真不知道吗……”进藤轻声嘀咕了几句,后面的话直接消失在唇舌间。   “你说什么?”塔矢只听到一半,但他并不想深究,“要不我们走吧,去酒店或者直接回家?”   “啊,不用了。来都来了,反正我们在房间里,也没有人知道……”知道我们只是对手吗?   进藤侧过身子:“好啦,我先去换衣服。你爱来不来喽。我看这温泉还蛮不错的。”   塔矢看见进藤一下子黯淡下来的眸子,有点心疼。   但是现在,还是维持现状比较好,进藤。   自从察觉到自己的心情和进藤的态度后,塔矢就想了很多。虽然两人没有亲口说出来,但凭借多年相处的默契,身为当事人的直观感受,塔矢还是能够确认一些事情的。   意识到后,他有过欣喜有过不安,有过冲动也有过胆怯。   但是,现在这个时候,还不合适。   他们缺少面对整个世界责难与批判时的坚定与执着,也没能保证自己有坚持到底的决心和勇气。   不过,这种逃避的前提是,这张窗户纸,还贴得好好的。   塔矢也不是不相信自己和进藤,而是亲人的羁绊与对围棋事业的追求,让他无法相信自己…和进藤能够一直走下去。   塔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但是他必须克制住满溢的情愫。   冬日的下午带着点暖意,也有几分清冷的寒。   在这样的天气,坐在温汤里泡上大半个时辰,绝对是帝王级的享受。   但是,此时此刻坐在温泉里的两个人一点儿也不这么想,他们现在满脑子里都是——   这个温泉实在是太小了!   原本就是个为情侣准备的两米不到的小温泉。   若是一男一女坐在里面,可以面对面,也可以把女生抱到男生的怀里,反正怎么坐都是各种刚好。   但如果是两个发育正常、身高也正常的男性,这种原本温馨浪漫的气氛就只剩下尴尬了。   腿伸不出去,一伸出去就会碰到;手也没办法放在池边,一张开双臂就会重叠。甚至就连安安静静地交谈都很困难,因为坐姿,两人的胸膛靠得特别近,对方一说话就会有热气扑到自己脸上。   进藤扭着脑袋看向门,塔矢则别扭地往另一边看去。   两个人维持着这么一个扭曲的姿势在水中待了十分钟……   于是乎,腿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K是个守信用的好孩子~   2017年10月1日 第一次修文【K】   皮埃斯:   是的,没错,今天早上还是只有一章。   如果晚上到家后还有气力的话,会有另一章的。   另,祝各位小可爱,国庆节快乐!   明天还要早起赶车,心酸。   晚安!晚安!晚安~ 第14章 心悦君兮君可知(修)   “喂,塔矢,我们能不能换个姿势?”进藤弱弱地问。   塔矢转过来:“嗯。”   一小股热气顺着鼻息,喷在进藤的脸上。   早被热气熏红的脸看不出异样。   两个长手长脚的汉纸挪啊挪,进藤的表情狰狞到了不忍直视的程度。   “等等下…腿麻得动不了了…”   “很难受吗?”塔矢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来了。或者一个一个来也好,何必要两个人挤一个温泉。   塔矢懊恼地想了想,把一只手潜进水里:“我看看。”   进藤的身体一僵,满脸的惊讶与错愕。   温热的水中,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握住了自己的小腿,然后,顺着脚腕摸到了膝盖。   进藤反射性地动动小腿,想甩掉那只让自己心率加快的手。   塔矢看见进藤的额角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是热气蒸的还是脚太麻难受的,连忙说道:“别动,我帮你揉揉。”   进藤的膝盖上又多了一只手。   一只手固定住小腿,另一只手顺着小腿下的肌肉大力地推到脚脖子,再马上回来,重新顺着腿骨往下推。   过了好一会儿,塔矢才开口问道:“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进藤的声音都快没进温汤了。   塔矢轻呼一口气:“另一只腿呢,要不要也揉一揉?”   “不,不用了。”进藤不自在地动了动,“嗖”地一下,把腿从塔矢手中抽了出来。   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太快显得很不礼貌,进藤小小声地问:“你的腿,有没有事啊?”   塔矢惊讶地看着进藤,半天也没有回应。   “干嘛!你都帮我了,我也帮你揉一揉怎么啦?!”进藤别扭极了,可都开口了,只好硬着头皮解释两句。   “呵呵,不用了。”塔矢会心地笑,“要不你坐到我怀里来,腿就不容易麻了。”   “坐,坐到你那边?”   “……开玩笑的。”进藤瞬间僵住的表情在极大程度上取悦了塔矢,塔矢嘴角咧得更开,“我马上就上去了,你可以多泡会儿。”   此时天色微醺,夕阳正是西斜。垂在天际的冬日暖阳柔柔地放着微光,将周身的一片云彩染得通红。   塔矢背对西面,正好被那一圈光芒笼罩。他轻松地笑,带着点恶作剧的戏弄。   进藤只觉耳边满满地都是塔矢轻快的嗓音,眼前又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一时间竟看痴了。   正对着进藤的塔矢自然注意到了进藤的傻样,他加深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得意、几分甜蜜。   “好喜欢你,塔……”好似被迷了心智,进藤无意识地开口。还没说完,自己就惊醒了,“我,我瞎说的,你,你不要…你没听见的对吧?!”   进藤的神情一下子慌张起来,明明脸上还带着被蒸气熏出来的红晕,说出的话却打着颤,像是赤身站在冰天雪地之下,连眼神都飘忽起来。   塔矢在心中轻叹一声,主动俯身靠了过去。   终是躲不过去了。   进藤又急又怕,正是语无伦次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塔矢的行动。   只是突然间,唇上传来了温热柔软的触感……   黄昏,暖阳,温泉,熟悉的气息,满溢的情意,汇成了几近缠绵的交缠。   一切都恰到好处,浑然天成。   墨发少年终于把那只呆愣的金毛圈进自己的怀里,更深更紧地埋在自己心中。   原本计划好的徐徐图之、缓缓而行,在这旖旎的相吻中都成了借口和累赘。   十七、八岁的少年,就算再理智、再坚持,也抵不过禁果的诱惑与美味。   待到唇分,夕阳已经看不见了。   不断上升的热气蒸着身体,也蒸着两人的心。   “塔矢?”某只竟还是一副懵懂的表情,在得到最好的回应之后。   塔矢将额头与之相触,呼出一口热气。热气直接喷到了进藤的眼睛上。进藤带着迷糊眨了眨眼。   “傻瓜,我也喜欢你啊。”塔矢用牙齿轻轻地蹭了一下进藤的眼皮,又伸出舌尖舔舔被蹭到的地方。   那一声叹息般的喜欢,直直地落进进藤的心底。   “真的?”   听见进藤的反问,塔矢忍不住扶额,原本美好而浪漫的气氛被不解风情的某人搅得荡然无存。   “你个笨蛋,喜欢还有真假的不成?”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啊!再说了,再说了……”进藤被这一系列的举动搞得有点晕,他支支吾吾说了半天,突然反应过来,塔矢刚才是在向他表露心迹。   进藤的神色从局促到慌张,从疑惑到羞赧,又一直一言不发,只拿琥珀色的大眼一下一下地瞥向塔矢,像极了某种犬科动物,在受惩罚时看见心爱的肉骨头就在面前,却不敢违背主人的意愿扑上去咬住,只好依依不舍地瞅一眼,再瞅一眼。   塔矢被自己的比喻逗笑了,可静下心来,却在懊恼自己的心急。   虽然两人平时的相处已经能看出一些不一样的情愫,但一下子捅破那扇窗户纸,也是太心急了些。   “我先上去了,你一个人会舒服一点。”塔矢一个起身,从温泉里跨了出去。   门一拉开,塔矢就裹上了提前准备好的浴巾。   脑袋正当机的进藤追随着塔矢的背影,直到木门被阖上,阻断了进藤的视线。   咕噜咕噜,进藤把自己的脑袋半沉在水里,眼睛还死死盯着木门。   喜悦、惊讶、满足、害怕……进藤数着心里的各种滋味,试图用理智把刚刚发生的事理清。   喜悦,是知道了塔矢也喜欢自己;惊讶,是没想到塔矢会这么坦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且好像也知道他的想法;满足,是,是那个吻,身体上最柔软的地方相互接触的感觉……害怕,在明白自己的情感后,进藤一直在害怕着,两个同性,如何相爱?   但现在好像,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事了~   进藤哗地一下,从温汤中站起,拉开木门就冲进房间。   “塔矢,塔矢,你在哪里?塔矢?”进藤在房间里哒哒哒地跑来跑去,也不顾大冬天自己还湿着身体。他兴奋地叫着塔矢的名字,却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这个家伙,才这么点时间能去哪里?”进藤嘀咕了一句,想起还有个地方没有找过。   蹑手蹑脚地靠近浴室,进藤正准备来个突袭,门从里面打开了。   “啊,被发现了。”进藤的声音充满懊恼,脸上却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塔矢看着一下子变得眉飞色舞的进藤,有点纳闷,这情绪转换的功能也太强大了吧。   “塔矢!”进藤一看见塔矢,整个人都扑了上去,“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我突然不想承认了,怎么办?   塔矢腹诽一句,感受着挂在自己身上的重量,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们睡觉吧。明天就要回去了。”得到了确切的答复,进藤像只终于吃到肉骨头的大狗,一脸满足。   他一松开手,从塔矢身上蹦了下来,拐进浴室。   塔矢错愕地看着进藤从自己身上消失,有点糊涂。   这种亲密的表现,是进入正式交往的节奏?   正纠结的塔矢不知道的是,某人因为有了可以商量的人,而丢掉了几乎全部的压力。   反正有个聪明的家伙烦恼着呢,我只要开开心心地就是了。   这样的信任来得如此自然,不需要理由。   只是现在的塔矢,还没想明白罢了。   回到东京之后,两个人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忙碌。每天每天的下棋、复盘、争吵以及生活日常,总给塔矢一种错觉,好似泡温泉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美梦。   可一抬头,他又能看见正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的进藤,一边吃着垃圾食品还吃得满地都是,一边看着动画片看得哈哈大笑。   感受到塔矢的目光,进藤转过头,大声叫道:“今晚吃拉面好不好,亮?!”   “不行!今晚的菜单由我决定,你昨晚输给我了。”塔矢下意识反驳,在看见进藤愤愤不平的表情后笑了。   这样是,真的在一起了吧。   饭后,进藤和塔矢各置客厅一角,开始打谱。进藤有点不专心,有一句没一句地找着话题。塔矢随口应了几声,发现进藤的回答更是牛头不对马嘴。   “光,你怎么了?”   “啊嘞,没事啊。就是有点,有点紧张。”进藤的脸上出现了几分迟疑。   塔矢干脆地放下棋谱,走了过去。   “因为棋赛?”   进藤也走了过来,两个人窝在了沙发里。   “嗯。明天……”明天就是本因坊挑战赛的最后一局了。   原本以为能在第五局就结束的进藤在仓田的攻势下残败,原先3:1的战绩最终被拉成了3:3。   在第五局和第六局中,进藤狼狈地招架仓田本因坊的凶猛进攻,想要冲出重围却总被围剿,无法动弹。   之前对获得本因坊头衔充满自信的进藤到了最后一局,还是动摇了。   略一思忖,塔矢就明白进藤此时的踟蹰。   “光,你怎么看我的名人战?”   “呃?你的名人战?”进藤有点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太险了,但是下得很好。你的第一、二、四局虽然都输了,但是之后却是连胜,这是我都没有想到的。当初……”   进藤越说越起劲,从头到尾把塔矢下的七局棋全都点了一遍,到最后却来了这么一句:“你这个家伙,幸好你是赢了,不然的话,哼!亏我当初还想跟你下下棋,舒缓一下你的情绪,哪知道你整天只知道窝在房间里,让我担心。”   塔矢原本听进藤讲得头头是道,就觉得他并不全是紧张棋赛,而是另有隐情。正思考着怎么让进藤缓和下来,却意外听到进藤对自己的控诉。   “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只是……”   “好啦,我知道你思考的时候不喜欢理人,紧张的时候更是如此。只是下一回,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知不知道?”进藤好笑地看着塔矢为解释而皱眉,大度地表示原谅。   “那你也别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塔矢见进藤因这句话而哑口无言,暗笑了一声,“既然你知道把自己逼太紧我会担心,又为什么还要让我担心呢?”   “这,这不一样……”进藤小小声辩解道。   塔矢忍着笑意严肃地问道:“哪里不一样了?”   “因为,因为,这不仅仅是本因坊…还有…”   塔矢突然感到一种无力:“还有Sai?”   “嗯……”进藤低垂着脑袋,浑身散发着低迷的情绪。   “进藤,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Sai会有这么大的执念,但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觉。Sai是不是不存在了,在你不战而败的那段时间?”   塔矢莫名觉得气闷,语气也不禁强硬起来:   “我不了解Sai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他若是还在,一定不希望你过于执着本因坊。身为下棋之人,我们要遵循的是自己的本心,而不是别人的什么想法!你要是真的想要下棋,就不该拘泥于此!你——”   塔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进藤一把推开。   “你不明白,你怎么能明白?!佐为他不是别人,他也没有强加给我什么想法!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进藤站在沙发边上,浑身都在颤抖,“‘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玷污一盘棋’,能说出这样话的人,你怎么能把佐为想得那么坏。他明明那么纯粹,是我对不起他啊……”   进藤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话,却一直低着头,不给塔矢看到自己的表情。他顿了顿,小小声说了一句:“我回去了。晚安。”   塔矢坐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进藤之前站着的地方,那一小块地毯上,有圆圆的深色斑点。   Sai?他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某K表示好渣的剧情设定- -一有矛盾佐为就要躺枪   _(:з」∠)_   佐为大人某K对不起你啊。。。可你依旧是我本命相信我!   2017年10月04日 第一次修文【K】   皮埃斯:   我有罪,我忏悔!   刚说好每日更文,更完为止,结果就断更了两天。   虽然只是在修文,虽然几乎没人看,但还是觉得很抱歉。   实在没料想到,回家过国庆居然比上班还忙,这几天只在家里吃了一顿早餐,其他时间基本上都在外面,电脑都没摸过……   剩下这几天,应该就没什么事了。   可以恢复日更,并且应该、、、会有新章节出来了……   唉,自己说得都好心虚Orz 第15章 失败可是成功的妈妈呀(修)   塔矢坐在观棋室里,看着白棋渐渐示弱……   昨晚两人争吵一番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每当塔矢想要挑起话题,进藤都避而不谈,转身离去。塔矢苦笑地看着疏离的背影,只希望进藤不要在棋赛上留下遗憾。   可是现在……   输了。   进藤丢开紧紧攥在手中的白子,低下了头。   “我认输。”   还没等两人收拾完棋盘,早在外面等候的记者一下子涌了进来。   观棋室的电视屏幕上,出现了进藤低下去的后脑勺。   塔矢吐出一口浊气,仰着头,缓缓地靠在椅背上。   陈旧的天花板上,分布着好多毫无规律的斑点。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一点一点占据了胸腔的空间。   “塔矢名人,您不去看一下进藤棋士吗?”一同在休息室里的棋士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不用了。”塔矢说道。   “那我们就先过去了。”   “好的。”   桌椅移动的声音渐渐减轻了,塔矢闭上了眼睛。   不用了,没有必要了。   “塔矢亮,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和谷的声音突然闯了进来,“阿光输棋了你难道不去安慰一下他吗?”   “义高,你不要这么冲动。”还有伊角君的声音啊,怎么突然这么热闹了。   “塔矢亮,你说话啊。不要以为闭着眼睛我就不知道你还醒着。”冒冒失失,大大咧咧,随心所欲。   塔矢睁开眼,看向被伊角扯着一只胳臂还一直往自己这边走的和谷,说道:“你们怎么不去?”   和谷一听这话火气就更大了:“你问我,你自己呢?塔矢亮你这是什么态度?!从上星期开始你们两个人就这么奇怪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是不是你欺负阿光了?”   和谷,你确定不是伊角跟你说过之后,才发现进藤和塔矢之间的不对劲吗?   伊角一只手拉着和谷,一只手抽空扶了扶眼睛:“义高,不要这么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没有立场指责他们。”   “立场,我关心朋友需要什么立场啊!”和谷冲伊角大吼了一声,转头又对上了塔矢,“我不管你跟阿光出了什么事情,但是现在阿光很难受,他刚刚不接受采访就跑出去了。大家都很关心他。你却还坐在这里闭目养神,你那天晚上要从我手中带走阿光的强硬去哪里了?你就这么放任自己,伤害阿光吗?好,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自己去找!”   “义高,你不能……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还没等塔矢想出反驳的话,和谷就又怒气冲冲地跑出去了。伊角刚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跟着和谷一起走了。   塔矢呆呆地看着门口,一时之间有些消化不了和谷带来的消息。   他站起身走到门外,发现棋院里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碌而肃穆,并没有因为某个人的离去而有所改变,也不会随着自己的心境而泛起波澜。它永远是这么古老而沉重,带着历史沉淀下来的气韵。   只有围棋,只有围棋,永远不会欺骗自己。   进藤的心,乱了。   因为我,因为SAI。   塔矢突然拔足狂奔,就像12岁那年,他冲动而懵懂的追逐。   “塔矢老师,棋院把棋谱传过来了,您要看看吗?”紫笛拿着一叠新鲜出炉的棋谱走进对弈室。   塔矢行洋的左右两侧各摆放着一个棋盒,自己跟自己下棋。   听到紫笛的声音,他微颔首,没有其他动作。   紫笛也习惯了塔矢行洋的做派,自己寻了个棋盘坐下,开始摆谱。   棋还未下到中盘,紫笛的眉已经皱紧了。   进藤的这一局,怎么会乱成这样。如此慌张而胡乱对应,竟也给他坚持到了终盘,仓田也太仁厚了吧。   不过,这几步棋分明是新手!   在这么混乱的棋型中出现新手,到底该说进藤大胆冒进还是毫无章法呢?   紫笛看着棋面,渐渐陷入深思。   看着看着,她忽然回忆起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明明是寿终正寝,却在睁开眼后看见一堆围着自己的陌生人,而那些明显的特征,怎么会让自己这个看了《棋魂》几十年的人看不出来。   一头卷毛,看上去无比纯良的赵石,几乎是和谷翻版的乐平,还有杨海先生,陆力棋士以及一些看上去很眼熟的人。   只是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阵莫名的心悸就让自己几乎疼晕过去。也就在这段时间里,自己接收了来自身体原主人的记忆。   紫笛…先天性心脏病…孤儿…中国棋院的棋士……   在对局的时候,心脏病突发…于是就让我占到便宜了吗?   醒来之后没多久,医生例行做了一些检查。   确诊之后,探望我的人们也离开了。   而在这段时间里,我也真的确定,这是《棋魂》的世界,而且还是佐为消失之后的第三年。   那么,我重生的意义是什么呢?   在这个我不熟悉的棋魂的世界里,我又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呢?   这样的问题,在住院的那段无聊的日子里,一直困扰着自己。   出院的时候,棋院方面发出了停赛通知,停赛的理由是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   我十分清楚自己这具新身体的情况,自然是坦然接受,还在棋院的协助下,开了个小小的围棋补习班,以作收入来源。   这样的生活让我觉得,我好像是回到了前世,回到了那些同样与围棋作伴的日子。   直到塔矢行洋拜访中国棋院,一个好奇跟了过去,却意外争取到了跟塔矢行洋下棋的机会。   可惜哪,只下到一半身体就撑不住了,谁叫这具身体太经不起折腾了呢?不过也怪我太兴奋了吧。   无论是前世与今生,自从离开职业围棋的世界后,自己已经很少能如此畅快淋漓地下棋了啊。   只是再次醒来之后,塔矢行洋竟然要收养自己,我还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呢。   可是这样的轨迹,到底在预示着什么?   “紫笛,紫笛,紫笛?”明子夫人对着自己这个新得来的乖女儿叫了好几声,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只好伸手推了推。   “啊,怎么了?唔,干娘?”沉浸在回忆中的紫笛还有点迷糊。   “你这孩子,想些什么呢?”明子担忧地问道。   紫笛眨眨眼,笑道:“也没什么啦。干娘找我什么事?”   明子说道:“不是我找你,是你父亲找你。我只是进来送个茶。”   紫笛偷偷看了一眼塔矢行洋,只见他端坐在棋盘前面,面色如常,看不出半点有事找人的意思。   “棋谱。”见紫笛反应过来了,塔矢行洋缓缓吐出一个词。   “啊啊,抱歉,我忘记了。”紫笛起身把棋谱递了过去。   明子看了看又开始对着棋盘思考的两个人,轻轻退了出去,细心关上了门。   塔矢行洋拿到棋谱后,粗粗扫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他整理好之前下过棋的棋面,挑了新棋谱上的一块角落里的厮杀,一点一点摆了起来。   紫笛看着自己已经摆好的棋形,拿着几粒黑白子添添减减了好一会儿,手上的动作却是越发慢了下来。   被收养之后,跟着塔矢行洋回日本,好似就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不过像塔矢这样的家族,收养一个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孩,而且还是个外国人,随便想一想,就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就办到的事。   虽然不知道塔矢老师是用什么方式顺利收养自己,但看到塔矢亮在见到自己时露出的惊愕表情,也就多多少少能了解这其中的难处了。   可是,自己并不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接受这一结果,虽然自己并没有太多的话语权和选择权,但是…怎么说呢,这就好像是被命运玩弄了一样。   尽管《棋魂》本身就是一个用科学无法解释清楚的世界——不然佐为就不会是千年孤魂了,但为什么我会来到这个世界,又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呢?   初到塔矢家的日子,自己只愿意待在屋子里打谱而不愿意出门,与其说是不熟悉这个国度,倒不如说是不熟悉这个世界,不熟悉这个时空,即使这里有看了几十年的塔矢亮和塔矢行洋。   也正因此,唯有围棋,可以说是自己与前世今生仅有的联系了。   这样的羁绊,只属于自己。   紫笛有时候会想:   当佐为再次出现在现世时,他是否知道,自己万分感谢的上苍让他回到现世,到底是为了他未完成的心愿,还是另一个需要他的存在的人呢?   即使回到现世,佐为所追求的也就只有围棋。   但是这时的围棋,还属于佐为吗?   紫笛自嘲地笑笑。   万能的神明啊,你是否有考虑过,佐为会不会寂寞?   如果身后没有了那个为围棋执着千年的灵魂,那我的这一番努力,又有谁能够见证?   进藤站在本妙寺的寺门前,问了自己一个很傻的问题。   他早就不在了,不是吗?   他已经把扇子交给我了,不是吗?   他是为了我而存在的,不是吗?   可如果真是这样,如果这一切的答案都是肯定的,那我……   我该怎么回应这一切?   我现在所做的,难道不是在玷污,在玷污,在玷污佐为亲手交给我的……   进藤顺着寺门边上的墙壁,缓缓地滑了下来。   他屈起双腿,靠墙蹲着,双手紧紧抱住膝盖,整张脸都埋进了怀里。   好失败,好,屈辱……   我果然还是……不行。   输棋的感觉,真不舒服。   裤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进藤根本没有感觉到。   他只是莫名觉得有些冷,冷得止不住想发抖,而把自己抱得更紧。   佐为,我明明不想要你离开,可是我还是把你弄丢了。   我花了好长的时间说服自己,你肯定是微笑着离开的。   连紫笛,紫笛都告诉我,你是为了我而存在。   可是我,还是觉得我好没用,我连你留下来的本因坊都得不到。   要是当初,你遇见的不是我,而是塔矢该有多好,你不会有遗憾,而我也不会,不会……   不,不行!绝对不行!   佐为可是我的老师,怎么能让给塔矢?   他都有塔矢老师这么厉害的爸爸了,要是我再不努力的话,你和塔矢老师是不是都会笑话我啊?   还有塔矢,塔矢他,会不会不要我这个对手了?   不,不行!我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塔矢他是我的,不仅是对手,还是恋人!   我绝对不会放手的,我绝对不会把他弄丢的!   塔矢他,他……他!   进藤突然站了起来,一阵晕眩感传来。他靠着墙壁,急急忙忙地掏着口袋。   手机,对,要给塔矢打电话!   进藤好不容易抓出手机,却发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正打算拨回去,一个电话又打了进来。   “喂,塔矢?”   “进藤?你终于接电话了。你现在在哪里,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你?!”焦急的声音早就失去了惯常的冷静,塔矢不顾形象地在街上冲着电话大吼,眉宇间满是急色。   “我,我在外面。”进藤被塔矢一吼,原本想要说什么也给忘了,“我,我就在外面。对不起。”   “那你现在在哪?你不要动,我去找你。”塔矢忍住想要破口大骂地冲动,用仅存的理智维持着将要崩断的那根弦。   “我在……门外。”进藤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就黑屏了。   “什么?”听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塔矢紧张地摩西摩西了好几声。   直到‘通话已结束’的提示音响起。   塔矢握紧了手中的电话,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进藤这个笨蛋,真的是太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跟我一起唱:寂寞寂寞就好~   2017年10月5日 第一次修文【K】   皮埃斯:   一直觉得日ben人遇到迷路、找人、赶时间全靠跑,为什么就不打电话呢?   所以塔矢就很机智地打了电话,可惜手机没电了呀……   也许这就是出事不打电话的原因?   2017年10月6日 第二次修文【K】   改了个标题^^ 第16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修)   谁还记得,十七岁的时候,在干些什么呢?   是天天趴在课桌上,昏昏欲睡地听着老师讲课,那枯燥乏味的声音催人入眠;   还是躲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疯狂地按着键盘,挥洒着自己用青春与金钱换来的娱乐时光。   紫笛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夜间的天花板,一道接着一道隐秘而鬼祟的光斑顺着时间游走,带来一阵明亮,以及更长久的黑暗。   现在的这具身体,已经二十多岁了呢。   紫笛这样想着,好像在嘲讽。   那么自己十七岁的时候,正在做些什么呢?   水波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迷蒙模糊的光影,爬上夜色中的天花板。   它缓缓地摇摆晃动,像是述说着不为人知的古旧传说。   时光在密语中流淌。   刚获得新人赛冠军的喜悦,在步入自己最爱的围棋世界之后的首战告捷。   傻笑的脸,天真又无邪。   可之后的道路,愈发艰辛。   曾经逝去的人生又回到记忆之中,走马灯似的,少女在晃动的水影中看到了自己回不去的荏苒翩跹。   上一世因着喜欢做了职业棋士,在围棋这条路上磕磕碰碰地走完一生;这一世,却是看着两个少年的成长,快乐者,苦痛着。   自己究竟是因着什么,被所谓的神明选中,来到了这个世界?   原本心心念念的执着,其实早就放弃了深究。   有什么关系呢,意义啊作用啊什么的……   只要我还能多活一世,只要我还能与围棋相随,在什么地方又有什么关系呢?   无论是在前世还是在今生,无论是在中国还是日本,只要还有人下棋,只要还有下棋的地方……   紫笛闭上眼,身体却微微颤抖起来。   那是第一次去日本棋院的时候。   第一次,看到了幽玄之室。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不寒而栗之感油然而生。   在一室的静谧中,不禁抖索精神,准备谈笑用兵。   总有那么些地方,还未进入就已经被它俘虏。   想要下棋,想要尽情地、疯狂地下棋。   下一辈子的棋,下数不完的棋,下出“神之一技”。   大脑里有一根弦,隐隐发紧,心脏加快跳动,开始抽痛。   这是想要战斗的讯息,这是想要下棋的讯息。   这就已经足够了。   更何况,在现在的这个世界里,虽然佐为不在了,但还有两个正在成长正在拼搏的少年,还有许许多多为围棋而生的棋士,吸引着自己的目光。   或许在这个世界,在我现在待的这个时空,是离“神之一技”最近的地方。   叫嚣着的心脏缓缓平静下来。   紫笛长吁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睡觉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却是想着进藤在本因坊挑战赛中的最后一局棋。   怎么就输了呢?   怎么就输了呢?   进藤在本妙寺里,借着淡淡的月光找到了白日里展出的地方。他久久地站在那个玻璃柜前,不断地问着自己同一个问题。   他在逃避。   明明知道塔矢正在找自己,却还呆在这里不肯回去。   明明手机已经没电了,还这么任性地闹失踪。   是啊,我就是这么任性。   进藤赌气地想着。   为什么一涉及到佐为的事情,我就变得那么弱?连‘本因坊’的头衔都拿不到……   为什么塔矢来找我我就要乖乖等着他?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我,我就是要让他着急!谁让他总是那么淡定,那么若即若离。   这般那般胡思乱想了一通,进藤光理直气壮地溜进本妙寺,乖乖地呆着不动,像个故障了的复读机一直重复着同一个问题。   哼,我就不信他能找到这儿来!   塔矢的确找不到这儿来,不过现在他也没机会去找进藤。   在被之前那通电话狠狠地‘玩弄’了一通后,塔矢气急败坏地决定,不找到那个臭小子,再好好地□□一番,他今晚就不歇息了。   可无奈的是,还没等他挪个地儿继续找,身后就响起了熟悉的喇叭声。   轻轻的两声喇叭响,在喧闹的街市中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明显,塔矢反射性地回头一看,却见绪方精次坐在驾驶座上冲自己打了个招呼。   微微皱了皱眉,塔矢忽略掉心中的急切,站在车子边上鞠躬。   “这么晚还在外面,这可不像你哦,小亮。”绪方眯着眼睛笑,像只狐狸。   塔矢莫名烦躁:“我马上就回去了,师兄。”   绪方拍了一下方向盘:“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还来不及多想,拒绝的话已经说出口。塔矢抱歉地解释道:“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用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绪方好脾气地摆摆手,“还是你不方便?听说今天下午,有人输棋之后就跑掉了,不会到现在……”   塔矢暗叹一声,果然……   “进藤他自己会把握好的。”塔矢顿了顿,“而且他明天没有棋赛。”   “既然这样,”绪方的眼睛在夜色下闪过一道微光,“我请小亮出去玩玩吧。天天就想着围棋可不符合你现在的年龄哦~”   明明是商量的句式,却已经是笃定的语气。   塔矢刚想拒绝,却又听见绪方说道:“小亮明天没有棋赛吧,就当提前过周末,好好轻松一下。塔矢老师也希望小亮能有更多的同龄人朋友吧。”   父亲才不会关注这些呢。   听到绪方邀约时,塔矢就知道大概是躲不过去了,但是绪方这么明显地把父亲提出来……   塔矢的心咯噔了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情急之下,塔矢无奈地坐进绪方精次的车子,任由他把自己带到‘玩玩’的地方。   但愿进藤那个笨蛋知道回家……   伊角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和谷义高正躺在床上,翻看着手中的棋谱。   “义高,你上回用完吹风机放到哪里去啦?”   和谷看了一眼伊角的位置:“就在你手边的柜子里,打开就能看到了。”   一阵翻找的声音后是吹风机特有的轰鸣声。   当初和谷花了大价钱换了一套舒适的公寓,其中就有母亲要求的,自行解决生活琐事的‘不良要求’。   然而让和谷妈妈没想到的是,自家儿子居然真的能在短时间内如此厚脸皮地拉着棋院里的小伙伴入伙,并且十分神速地做好了搬家的各项事宜,就好像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在室友的照顾下,自家这个懒惰得令人发指的儿子也活得很是滋润。   每次回家都好像胖上不少,而且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处于Max。   久而久之,和谷他娘也就不担忧了。   只是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另一位勤劳能干的好室友不仅仅是棋友和室友的关系的话,就不知道还能不能保持淡定了。   毕竟这年头,一切皆有可能。   伊角吹完头发,稍微整理了一下柜子便上了床。   他整个人缩进了和谷的被窝不说,还占着些微的身高差优势把正在看棋谱的某人包圆了裹进怀里。   “喂,干什么?”和谷顺手用棋谱敲了一下伊角怀住自己的手臂。   伊角温柔地笑笑,却是探过大半个身子,关掉了灯。   “……”   和谷无语地看着明明自己那边也有开关却偏要越过自己关灯的家伙,把棋谱放在床头,滑进被窝。   伊角自然也跟着挤了下来,将侧躺着的红发少年牢牢扣进自己的怀里。   “你够了,今晚是想怎样?”被伊角一连串的动作搞得烦躁,和谷直接开口问道。   伊角把下巴搁在了少年的肩窝处,软软的毛发蹭了和谷一嘴。   “进藤今天这样跑出去,你就没什么想法?”某人开启了暗戳戳的八卦技能。   “哼,塔矢那个家伙不是去追了吗?”和谷不爽地撇嘴,“你不是说阿光和塔矢他……”   “万一没找到呢?”某事儿妈又开始了。   “哪有这么笨的啊!”和谷伸手推了推埋在脖颈的那个大脑袋,“别这么近,头发都蹭到嘴巴里了。再说,不是还有手机嘛。”   “那,万一手机没电了呢?”   “伊角慎一郎,你还有完没完啦?!”和谷猛地转过身来,对着自己这个同居了小半年的棋友+室友+恋人吼道。   伊角的确很会做家务、很会照顾人、让人很放松、很有安全感,但就是有一点,他实在太杞人忧天了。   虽然那年去过中国之后,伊角在棋盘上变得坚定果决了很多,但是在日常生活里,他还是……唉,不提也罢。   面对怒目相向的和谷,伊角没有像往常一样絮絮叨叨,而是笑了一声。   只是这样一声黑夜里的浅笑,让和谷没由来地觉得有些悲伤。   “义高,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过了许久,伊角才沉沉地开口。   “什么以后怎么办?慎一郎你的话题不要转得这么快可以吗?”和谷被今晚的伊角搞得神烦。   伊角叹了一口气,凑上去衔住和谷的唇。   一个浅浅的温暖的吻。   和谷缓缓地闭上了眼。   “就是这个,我们以后,还能……”伊角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看着和谷闭紧的眼睛停住了。   被窝下面,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我今天看到绪方先生,总觉得……”和谷斟酌着开口,却被伊角细密的亲吻止住了思绪。   其实我们都知道。   “啊——嚏!”   一个巨响的喷嚏不仅吵醒了始作俑者,也让早晨出来锻炼的居民察觉到异样。   几个热心的居民正打算进去看看,却被寺内的僧人制止了。   等到始作俑者自己转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坐在地上睡了大半个晚上,身上还盖着一条毯子。   进藤揉了揉眼睛,天已大亮。   他撑着脑袋想了想,慢慢回忆着。   昨天晚上,溜进本妙寺…站了大半夜,然后因为…疲惫过度…睡着了。   也就是说,塔矢他,没有找到我吗?   进藤歪着脑袋笑出声来。   还真是傻,期待什么呀。   哪有这么心有灵犀。   将身上的薄毯叠好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进藤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就离开了。   摸了摸身上的零钱,进藤无奈地发现,自己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手机也没电了,还真是凄惨到了一定程度呢。   嘛嘛,不过是输个棋嘛,下次再赢回来不就行了!   进藤捏紧拳头霸气地一挥,却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一扫而过。   他连忙回过头去,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墨绿色短发的背影。还有旁边像是全身都黏在少年身上的人。   唔、看花眼了。   进藤揉揉眼睛,决定走着回去。   他轻快地迈出步伐,放在身体两侧的手却在颤抖。   啊,走错方向了,应该是那边。   呼,偶尔这样走走路,也挺能锻炼身体的嘛。   进藤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看着电梯一层一层的往上升。   虽然已经入春,白日里的温度也一直在上升。   但清晨时分,走在稀薄的晨辉中,还是会有一股寒气缓缓渗透着身体,更何况昨晚还在冰冷的地板上睡了一夜。   即便现在都走出汗来了,进藤还是觉得眼前有点晃。   而且,好像,大概,貌似,晚饭和早饭都没有吃诶。   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点,吃午饭都不嫌早了。   “叮~”   电梯很给面子地速度到了,进藤缓了一口气,他只想快点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电梯的门缓缓地打开,进藤急迫地走了出去,却在自己家门前停住了脚步。   “塔矢君,以后常联系哦~”一个清亮的女声在走廊中响起。   进藤死死盯着靠在自己家门边上的女人,还有站在门内正说着什么的塔矢,眼前止不住地发黑。   女人又跟塔矢扯了几句,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塔矢急匆匆地关门,完全没看到站在女人身后的进藤。   “啊,你就是跟塔矢君一起住的进藤棋士吧?”女人一转过身,就看见一脸木讷的金发少年,她笑眯眯地说道,“我正准备告辞你就回来了,还真是巧啊。”   “你…是谁?”   女人抿着嘴笑:“啊,第一次见面还真是不好意思。我叫凉宫希子,请进藤棋士多多指教。”   做完自我介绍的女人眉目间带着一抹笑意,对进藤的呆滞毫无所觉。   凉宫小姐见进藤迟迟没有回应,只好干脆地道别。   “那我就先告辞啦,下次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再见~”   进藤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面容姣好,仪态大方,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浅笑,俨然一副有着良好家教的模样。   进藤莫名觉得压抑,有什么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改变了吗?   他止不住地想:这样一个女人,刚刚从自己住的地方出来,还跟塔矢告别……   进藤觉得头晕得厉害,听到女人跟自己告辞的时候本能反应要说一句‘再见’,却没有了气力开口。   “唔,不出声是被吓傻了吗?”凉宫笑道,“我还没这么可怕吧,进藤…喂!进藤君!”   作者有话要说:  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更了。。。   本来想攒多一点再发的,后来发现这是不可能的,我错了……   其实这是开虐的节奏【并没有】乃们发现了吗?   又文艺又温馨又狗血,真是丰富多彩的一章啊【你够了!】   2017年10月6日 第一次修文【K】   皮埃斯:   晚上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可能会有二更……   虽然某自己也不太相信啦   总之只剩一章了,接着就是继续填坑了。   这几天理了一下大纲,发现某当初停更,除了时间的因素外,情节如出轨一般大概也是主要的原因吧……   好不容易找到当初的大纲,修文修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几章到底写到哪里了也是醉醉的。   但愿之后不要卡文= =   以上。 第17章 不可思之叹(修)   好不容易把一直赖着不走的女人送走,塔矢有条不紊地收拾着待客时用过的茶具,心里却乱糟糟的。   进藤那个家伙,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就算再伤心难过,也不能彻夜不归吧!   难道不知道有人会担心吗?   心急火燎的塔矢突然回过神来,昨晚自己,也是彻夜不归啊……   因为绪方师兄……   收拾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塔矢无意识地看向进藤的房门。   会不会进藤,昨天晚上已经回来了……   只是现在,又出去了?   这样的话,刚好错过了也有可能……   错过了啊,错过…也未必不好。   最起码,还不是现在……   现在,根本没有办法……   绪方师兄那里……父亲大人那里……   “开门呀!塔矢亮开门呀!快点!有人…进藤光他…”   陷入沉思的塔矢被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女声叫醒。   是凉宫小姐。   她又回来了?   而且,还说到了‘进藤’……   进藤?!   塔矢连忙冲到门口,几乎一把把门撞开。   只见门口一团混乱。   凉宫希子拼命拖着进藤的胳臂,又是拍门又是大喊,整个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进藤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狼狈不堪的两人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   大惊之下,塔矢直接伸手想把进藤抱起来,却在堪堪碰到时停住了。   他伸手扶住进藤的肩膀,和凉宫希子合力把进藤搬进了房间。   “这是怎么了?进藤他怎么了?”   塔矢一边搬人,嘴里还含糊不清地问,一声比一声急切,也一声比一声低沉,仿若魔障。   两人终于把进藤安置在了床上,塔矢猛地抓住凉宫的双臂,连声问道:“进藤他……你在哪里看见他的?你看见他时他是醒着的还是已经这样了?你不是刚刚才出去的吗?为什么我们上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他?进藤他,到底……”   “等,等,等,等一下!你先放开我!”被抓住胳膊的凉宫皱起眉头,她挣了两下发现挣脱不开,只好出声提醒,“现在的重点不是我—怎-么-发-现—进藤君,而是进藤君到底怎么了?你就算这么一直抓着我,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进藤君也不会马上醒过来回答你!塔矢亮你冷静点!!”   “抱歉!”凉宫希子的当头一喝,终于让塔矢松开了手。他闭着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再睁开时,已经是平时冷静自持的模样。   “我去叫救护车,麻烦凉宫小姐照顾一下进藤。”塔矢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了房间。   凉宫揉了揉被抓疼的胳臂,面无表情看着塔矢离开的背影,轻嗤:“真是难看的落魄而逃。”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塔矢跟着上了车。凉宫小姐早就告辞离开了。   坐在家属专座上,塔矢抿紧唇,眼睛死死盯着躺在床上的人。   之前他还可以握着这个人的手,把它贴进怀里,现在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扮演着一个好友的形象。   明明就在自己的眼前,却像隔了万丈深渊。   眼神慢慢变得空洞,脑海里出现的,是绪方先生冷静而凝重的表情。   并不是不明白,而是,不舍得放开。   塔矢闭上了眼。   明明是在密闭的车厢里,塔矢却感受到了一股从狭长的悬崖底吹上来的风,它嗤笑着,挥舞着,将冰凉而有力的指腹贴在□□的皮肤上,轻轻地摩挲。   像是最亲密的爱人,用汹涌而来的寒意包裹住无法放手的另一半。   任由那无措的、未知的、空洞的爱,在风中消散。   任由那纯粹的、热情的、猛烈的恨,在心中蔓延。   寒风将白日渲染成了黑夜。   塔矢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对于绪方精次要带自己去的地方。   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竟会是这么一个颇有情调的地方。   “怎么,小亮的表情好像在说——绪方师兄怎么会来这么高级的会所哦?”绪方脱下西装外套,放在侍者手中,随着侍者的指引,走向提前预定好的位置。   塔矢收起不合时宜的表情,微低头:“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   绪方突然伸长手臂,把塔矢揽在身边:“小亮以后也会接触到的,趁现在提前适应一下吧。”说着拍拍塔矢的后背。   “我知道了。”塔矢不适地动了动,发现挣扎不开,只好认命地跟着绪方走。   “小亮你就是太严肃了啊。”绪方松开手,走到位置上坐下,随即手肘撑桌,下巴抵着曲起的手背上,看着自家的小师弟瘫着一张脸落座。   “是师兄太……”塔矢刚想说下去,又觉得不敬,就停住了。   绪方大笑,一边摇头一边点了些吃食。   直到身边的侍者离开了,他才扶了扶笑歪的眼镜:“我真想不通,这样的小师弟也会有恋爱的一天啊~”   “!”塔矢猛地看向绪方,却见绪方一脸‘果然是这样’的表情。   被诈了……   “呵呵,小亮不要这样看着我嘛~”绪方笑得温和无害,架在鼻梁上的眼睛微微反光,“我也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你也就随意听一听就好了。毕竟——”   绪方侧身让侍者布菜,嘴角一直噙着一抹浅笑。   塔矢收回目光,低头看桌子,放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   “毕竟——我们也是同门师兄弟啊。”   侍者安静地退下了。   绪方前倾身子,又用手肘撑住扣在手背上的脑袋,一副‘有商有量好兄弟’的狐狸模样。   塔矢艰难地开口:“绪方先生,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哟~这么快就撇清关系真的好吗?”绪方不在意地笑,“果然是燃爆剂的存在啊,有些人。”   “不……”塔矢正打算开口,却被绪方一手挥断。   “先吃饭,先吃饭。”绪方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面前的餐具,“一晚上没吃东西,总该饿了吧。”   塔矢懊恼地闭嘴低头,却突然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都是自己喜欢的菜式。   连母亲都不知道自己具体喜欢吃些什么……   为什么绪方先生会……   绪方看着面前的少年先是震惊,再是疑惑,随即脸色发白,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实在是忍不住,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这笑声,塔矢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原本古怪的脸色红了红,映出满眼的羞赧与歉意。   “我开动了。”塔矢掩饰性地说了一句,拿起餐具。   绪方也没闲着,同样拿起筷子挑挑拣拣吃了一通。   一顿迟来的沉默的晚餐。   以及,一些并不曾被预料、被期待的提醒,或者说是警告。   塔矢回过神来,才发现一切琐事都已经完成了,包括医生对病人的诊断。   “……劳累、饥饿过度,还受凉了,有点发烧,所以病人才会晕倒。”医生解释道,“夫人不必担心,现在先补充一下葡萄糖和生理盐水,等到病人醒过来之后就可以喂一些流食。……年轻人的身体底子好,不会有什么大碍。”   塔矢站在一旁,看着刚刚赶到的进藤妈妈,敛着眉目,嘴角抿成了一条绷直的线。   直到医生离开了病房,他才走到进藤夫人面前。   “对不起,是我的错。”充满歉意的九十度鞠躬,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垂下了头,墨绿色短发顺势落下,挡住了少年苍白的脸,也挡住了他眼下的一抹青黑,“是我没有照顾好进藤,对不起。”   “啊,没关系的。”进藤妈妈上前一步,想要扶起眼前的少年。   在来医院之前,美津子就已经从小光爷爷那里得知,小光因为输了一场很重要很重要的比赛,而玩了一晚上失踪。   对自家儿子的脾气了如指掌的进藤妈妈表示,她完全能够理解,小光是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就把自己整上病床的。这跟聪明懂事又能干的塔矢棋士有什么关系呢?肯定就是阿光自己作的。   但同时,美津子也无法理解,只是一场围棋比赛而已,小光以前又不是没有输过,为什么偏偏是这一场呢?   还是说,小光这孩子……   不过,也只能是这一场,不是吗?   塔矢晃了下身子,躲过进藤妈妈伸过来的手,缓缓直起身子。   “那么,请允许我先失陪了。”放在身侧的手再次收紧:“关于进藤现在的状况,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啊,那…”美津子微微皱眉,为难地说道,“如果,如果塔矢棋士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阿光,我今天还有急事,可能不能——额,如果塔矢棋士今天还有棋赛的话,呃,我不是很清楚这些——那,那就,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不,我今天没有棋赛。”塔矢飞快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只是,要不是我没注意到进藤,没及时找到进藤,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美津子根本不在意塔矢的后一句话:“那,那阿光这孩子就拜托你了。我为他一直以来能够受到你的照顾而表示感谢。我今天实在是有事走不开,不然的话,也不会麻烦你。”   塔矢看着进藤夫人带着担忧和焦虑的神情——那是这世间所有母亲所共有、仅能谨慎表现出来的关心,了然地开口:“您太客气了。进藤,并不需要我太多的照顾。反倒是我什么都没做好。”   “那么,既然塔矢棋士同意了,我就先告辞了。”美津子没有过多停留,她走到病床前,为自家儿子掖了掖被角,理了理散乱的金色刘海,急匆匆地离开了。   病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原本还算平静的塔矢瞬间安静下来。   那种完完全全的安静,好似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没有了温度,只是一根毫无生命迹象的木柱,沉默地伫立。   病房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凝滞,不稳定的高幅度的波动缓慢而持续,在浓稠得化不开的静置中流淌。   没有人注意到,或者是早就注意到了,在病房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病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   他静静地注视着那根柱子,心底却滑过一声嘲讽。它直接刺穿平静的胸膛,如恶鬼暴露在阳光下一般疯癫,又束缚。   空气中出现了一道很明显的波动,或者说是缝隙,有些东西,不具名、不具象,快速地浮动起来。   那根柱子终于动了。   “进藤,我想跟你谈谈。”   仅仅是一道波动。   紧接着,就是下一道,再一道,一道接着一道,一连串的动作带着某种沉重的韵律,塔矢亮缓步走到了病床前。   他微垂着头,正好对上那人平静的视线。   是的,平静,从未有过的。   暴风雨前的宁静。   但这并不是我、我们、塔矢亮和进藤光想要的。   “谈?”沙哑而低沉,带着颤抖,“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谈的。”   “你明白我要谈的是什么?”明明是同一双眸子,泛着水光的墨绿色眸子,为什么此时此刻,变得如此陌生。   进藤闭上了眼,“如果是昨晚的事,我表示抱歉。”   从没有,这么干脆。   塔矢怔了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听见那把沙哑的声音,刚开始还有一丝颤音,但慢慢的,它变得平缓而毫无感情。   “我很抱歉,没有及时告诉你。手机没电,身上没钱,不知道方向,以及,……”有什么被含糊过去了,但说话的人并没有停下,“随便找了个地方休息了一夜,结果把自己弄病了,这是我的问题,并不是你的错。”   所以你并不需要,向我妈妈道歉。   但是……   “我太任性,只顾自己,一直以来还总麻烦你,是我的不对。所以,或许我还不适合,不适合搬出家生活,毕竟,一直给室友添麻烦,室友也会有很大困扰吧。”   空气好像有点不够用了,不然怎么会有缺氧的感觉呢。   进藤舔了舔因长期未进食而起皮的嘴唇,“我认真考虑过了,这几个月来打扰你了。我想,我还是搬回家住吧。”   随着最后一个音消逝在空气中,那种窒息的感觉,愈发明显了。   “进藤,睁开眼睛。”同样是沙哑的嗓音,不同的是这个声音来自于完完全全的压抑与克制,“看着我,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命令般的口吻。   何必呢。   进藤睁开了眼。   “抱歉,塔矢亮,我想我还是搬回家住比较方便。这么久以来……”   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堵了回去。   唇舌纠缠。   明明是最贴近的距离。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   明明最舍不得放开……   你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将这一切否定?   你怎么敢……   空气中出现了淡淡的血腥味,激烈而生冷的波动打破了之前的凝滞。   砰!   几近透明的输液袋被狠狠掼在墙上,冰冷的液体顺着墙壁缓缓地流下。   还有被一把推开的绿发少年。   “塔矢亮,你疯了!”进藤狠狠擦着嘴角,却发现手背上的一道血痕,这是因挣扎而被迫脱出的针狞笑着留下的。   “是,我是疯了!”塔矢干脆坐在的地上,靠着身侧正淌着水的墙壁。   他仰着头,看着因愤怒而坐起的进藤光。   “你,你……”进藤瞪着耍无赖的塔矢亮,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是疯了。”塔矢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睁大了双眼,恶狠狠地说道,“为什么?非要本因坊,不是本因坊就不行!”   进藤愣住了。   “为什么,一定是本因坊?为什么,进藤光?”塔矢缓缓站了起来,“你说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告诉我关于本因坊,或者说是Sai的一切,于是我一直在等。我不介意等多久,也不介意是否等得到。但我现在发现,这样子是不行的。Hikar,你并不是一个人。”   “你并不是一个人。”   进藤发现塔矢眼中有一些他看不懂的东西,正吸引着他,诱惑着他,让他有一种把一切都说出来的冲动。   但就在要开口的那一刹那,进藤突然清醒。   他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面对塔矢渴望的目光。   塔矢暴躁了。   “Sai已经不在了,他走了,不会再出现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不管你再怎么逃避,再怎么退缩,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你为他执着于本因坊,却也因为他禁锢住了自己的棋!如果你只是为了缅怀,而去争取本因坊,那根本没有意义。即便你得到了又如何,即便你得到了,他也不会再出现了不是吗?”   塔矢深吸了一口气,“就算他出现了,他知道你曾经因为本因坊而搞成这幅样子,如果,如果他还因此而感到欣慰的话,他根本不配得到你的尊重和敬仰!”   “你闭嘴!”   进藤涨红了脸,“这只是你的猜测,如此恶意!塔矢亮,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围棋界的贵公子是这样肆意猜测、抹黑他人的人!   “你怎么能……你根本不了解他!他都已经不在了,你怎么能够……你才是将自己的想法加诸他人的身上,你才是不配得到尊重和敬仰!”   “那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啊!Hikar,你告诉我关于Sai的事情,由我来替你分担。”塔矢完全没有被激怒的样子,“Hikar,你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一直在你的身边。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发生这样的事。”   仅仅是一次本因坊,进藤就将自己弄到了病床上,那么以后呢,如果还有下一次的失利呢?   对于围棋上的胜利,除了实力之外,还有很多其他因素在制约着。   只有真正拥有强悍的实力,拥有不会因为其他因素受到影响而动摇的必胜之心,才能面对挑战,自信满满!   但是现在,即使骄傲如塔矢,也不敢肯定他一定能获得每一场棋局的胜利。   塔矢亮完全不敢想象,要是还有下次本因坊的失利,进藤会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   他没有办法,他等不到那个没有期限的承诺,他不想再看到进藤独自承担这些,他只能这样做,只有这样做,这样直接而强制地询问、逼迫,甚至不惜抹黑自己。   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病房里的气氛再一次凝固了。   塔矢捏着拳,等待着进藤的爆发。   愿意、不愿意;说、不说。   两种选择。   典型的非A即B。   但他没有想到,他得到的是另一种否定。   作者有话要说:  两月一更,某K表示很淡定……坑货的本质已经完美呈现~但是这章其实还是很足的有木有,头一次撸得如此粗长~所以——   请大家不要抛弃我QAQ 我会努力填坑的嘤嘤嘤   2017年10月7日 第一次修文【K】   皮埃斯:   没错!某终于修完了!   从明天开始就是新章了,再也不用伪更了!   心好慌……   各位小可爱们,有坚持到这里的咩……[哭唧唧] 第1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修)   “我还有你?”进藤哑着嗓子,带着似笑非笑的扭曲表情,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你会一直在我的身边?那么,告诉我,凉宫希子又是什么人?你是不是,也这么对她说过,万能的情话呵~”   “凉宫希子是谁?”塔矢疑惑地拧眉,不清楚话题怎么拐到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身上。   “哦~你居然问我?还真是”接下来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反应过来的塔矢打断了。   “这跟她没关系。”塔矢突然有了想要发笑的冲动。   “是啊,这跟她没关系,那我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进藤的脸上布满嘲弄,就如同一开始,出现在心底的那一声破空而出的嘲讽,“既然都没关系,我凭什么告诉你,关于Sai的事情?”   “就凭这个!”塔矢极快地用手指点了一下嘴唇,上面还留着一个小伤口。   这是刚才……留下的证明。   “你——”进藤瞬间涨红了脸。   他不明白,明明是已经做好决定,打算一次性说清楚不再纠葛,为什么现在却有种被调戏了的感觉。   “进藤,你不是一个人。”塔矢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向病床走去。   他的步子很轻,基本不发出声音,但进藤却觉得这样的塔矢,带着某种凌厉的气势,将某些讯息一点一点踏进了自己的心里。   “我一直在你身边,无论什么时候。”塔矢的眼睛像是在发光,“或许从第一次见到你,我们互相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已经预约了你身侧的那个位置。无论是你留给我的,还是我自己夺来的。   “刚开始时我追着你——也许那个不是真正的你,当时的我并不明白——直到很久之后,在棋院里和你下了一局相隔了两年的棋,我才明白过来。那是我的不对,我放弃得太早,察觉得太晚。可那个时候,当我就要放弃你,甚至是已经放弃你的时候,你又开始追赶我了,不是吗?”   塔矢坐在床边,抓起了进藤的手。见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排斥,才翻开他的手掌,和自己的右手放在一起。   “你看,你的手,我的手,都有这些小小的茧。最初是我追赶你,后来是你追赶我,现在,我们互相追赶。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Sai能带给你的,只有你自己,是你自己的努力,才让我们不再仰望彼此的背影,站在了一起。“   进藤的目光顺着两人相握的手移到塔矢的脸上,那是一种他不曾见过的温柔。   “我虽然不知道Sai究竟是谁,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但我一直很感激他。如果没有他,我们就不会相遇。   “以前感谢他,是因为他,我找到了能和我下一辈子棋的,一生的对手。   “现在感谢他,是因为他,我们才得以相遇,你才会是我的,当然,我也是你的。   “但是,Hikar,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你对本因坊太过执着的模样。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真的不在乎,你是否愿意告诉我关于Sai,关于本因坊的秘密。我只在乎你,害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陷在其中不能自拔,甚至伤害自己。   “从认识到现在,我一直在你身边,你也一直在我身边。   “Hikar,你怎么能对自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塔矢坐在进藤的面前,捏着他的手,慢慢地讲了很多很多。   进藤傻傻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他从来不知道,塔矢居然也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进藤过于震惊的目光取悦了塔矢,他无奈地笑笑,伸出手揽住进藤的肩:“我不说,是我以为你能明白我的感受,毕竟……”   塔矢顿了顿,脸上隐隐浮起两团红晕:“毕竟我们现在在一起了。你觉得我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接受同性告白的人吗?也只有是,你的…告…白,我才会……”   进藤开始变得晕晕乎乎的,他突然觉得,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有可能只是自己的想象。但听到某个敏感词汇,还是忍不住炸毛了:“什么我的告白,明明是你!”   “是,你没有告白,是我们心意相通。”塔矢也不反驳,继续说道,“只是我没想到,你会临阵脱逃,不管是对本因坊,还是对我。我以为你会想通的,没想到,是我高估了你的智商。”   “魂淡,你这话什么意思!”进藤立刻反击,却被塔矢一把抱进怀里。   “Hikar,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好吗?”   “嗯……”   两个人静静地相拥,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   之前病房里沉闷压抑的气氛早不知在何时消失无踪。   塔矢闭上了眼,将头抵在进藤肩上。   他极力地忽略着,心中突然出现的那抹失落。   本因坊头衔争夺战的余波终究还是过去了,12月的脚步悄悄向人们迈进,新一轮的挑战缓缓拉开序幕。   住院事件最终成为了进藤与塔矢和好的契机。   当然,不可避免的,它还成为了和谷等一干损友的笑柄——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因为输棋离家出走,才一个晚上就把自己弄进医院。   啧啧,真是不开嘲讽都对不住自己。   “小光啊,你确定不用再休息几天吗?”和谷憋着笑,贱兮兮地问。   “哼!”进藤罕见地没有炸毛,只是哼了一声。   和谷诧异地看着进藤,干脆伸出手,要去试试他额头的温度。   “喂!我这是不跟你一般计较。”进藤躲开和谷的咸猪手,“对了,那个中日韩三国冬季什么什么杯的,你们知道吗?”   进藤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那个什么什么杯到底叫什么什么。   “啊,我知道,是冬季旭日杯,听说是中国商会主办的。”和谷成功地被进藤的问题转移了关注点。   “哦,那主办方是中国,我们会去中国比赛吗?”进藤突然兴奋了一下,“我还没去过中国呢!听过紫…就是中国来的。”   “嗯?你说什么?”和谷没有听清进藤的最后一句话。   越智刚好从旁边路过:“说去中国就去中国,呵,选手选拔赛还没开始吧,进藤。”   越智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睛,就差在脸上写 ‘你脸真大’四个大字。   进藤完全忽视和谷的疑问,咧着嘴笑:“我已经接到种子选手的通知了呀~~~”   “什么!”和谷冲了上来,一个拐子卡住进藤的脖子,“为什么阿光你这家伙会被内定?”   进藤被袭击了也无所畏惧:“嘿嘿嘿,我也不清楚啊,反正又可以跟不同国家的棋手下棋啦~~~”   伊角站在一边,淡定地说:“这次的旭日杯三国联赛是根据段位和棋力挑选队员的。日本棋院主要是以段位作为选拔的条件,四段以下的棋士都可以报名。”   自平成14年,也就是2002年第一届“北斗杯”举办之后,由于受到各国围棋界的关注,“北斗杯”的赛制及团体竞技的形式也得到肯定,尤其是以私人企业为主办方的联赛模式。   对于“北斗杯”来说,尽管第一届赛事是因公司为庆祝上市而筹备举行的,但它还是为之后几届的开办吸引了许多赞助者和投资商。同时,国际联赛的形式,也对本国企业的海外宣传与海外贸易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因此,越来越多的跨国企业关注到了围棋这一平台,中国商会也是看中了低段棋士在青年中的影响力以及国际联赛的跨国优势,而决定在今年试试水。   那么,为什么选手选拔限定在低段位的棋士中呢?   最根本的原因,当然还是年龄问题。毕竟现在的低段棋士越来越偏向于年轻化,而高段棋士往往都上了一定年纪,就算是围棋团体赛,对于不懂围棋的人来说,也还是颜值更有吸引力不是。   当然了,对于略懂围棋的路人来说,低段位的棋士对弈,还是能够看懂的。   除此之外,高段位棋士的出场费,也是一个很大的阻因啊。   和谷听了伊角的解释,不甘地说:“我也是四段啊……”   “有这功夫抱怨,还不如多下几盘棋。”越智冷冷地吐槽了一句。   这话酸辣参半,说得和谷面上不爽。   其实越智也已经是四段了,和谷这句话,简直是一竿子打翻了一整条船上的人。   可越智说得也不无道理。   这两年,单看年轻棋士之间的表现,除了塔矢在各大赛事上崭露头角,以低段棋士之称杀出重围,完全不负“围棋贵公子”的光环之外,也只有进藤在近一年内激流勇进,前段时间更是因为本因坊战,引起话题无数。可是,塔矢已经是六段棋士了,进藤才只有四段。   再看跟进藤同期的院生好友们,虽说有的也是成绩喜人,奈何有这么一个树大不知招风的好友,也不知道是交友不慎,还是交友不慎,还是交友不慎。   虽说外界众说纷纭,但棋院总还是要看个人成绩的。   可就是这么一看,在四段及四段以下的棋士中,也只有进藤光风头正劲,形势大好。   这内定之名,自然而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但同时,没有拿到内定,而需要通过选拔的几位棋士,从此刻开始,就互为竞争对手了。   就拿举办了两届的北斗杯来说吧。   第一届的北斗杯,因着杀出一位关西棋院的社青春,越智、和谷等人都没能参加。   今年“北斗杯”又举办了第二届,越智与和谷大开杀戒,最后两人还来了个定局之战,可结果出乎意料,两人居然打了个平手。无奈之下,院方根据两人那段时间大手合战的战绩决定,由越智康介出战。这个结果令和谷愤愤了很久,决心在明年的“北斗杯”上扳回一局。   可和谷忘记了,“北斗杯”的参赛限制是18岁以下,明年他可就19岁了,即便想参加也没有机会了。和谷那个气啊,他还一次都没有参加过三国对抗的三人团队赛呢!   这两年惨痛的选拔经历搅和在一起,别说越智和谷阴阳怪气,就连进藤在不知道自己被内定之前也是摩拳擦掌,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后来者抢占了先机。即便“旭日杯”只是一个全新的三国团队赛,但竞争对手还是相熟的那几位呀。   也就因为这个,进藤对“旭日杯”团队赛的期待值也是很高的。可没想到,不用选拔,他就内定了。进藤这个鼓起的热气球啊,一时也不知是该消气呢还是继续鼓劲,搞得他这两天跟在天上飘着似的,又心塞又缺氧,就想找个人使劲挠挠。   伊角站在一边,看着和谷和越智提前进入选拔状态的凶狠模样,苦笑连连。   他前段时间刚升上三段,按道理来说,也可以报名这次的“旭日杯”。   只不过,由于伊角比他们大了都有三五岁,在“北斗杯”举办第一届的时候,就没有参赛的机会,也就从未参与过选拔赛的竞争。   因此此时此刻,众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在场的还有一个人,有资格参加这次的团队队员选拔赛。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新章![骄傲脸]   写得头疼……   整理了一下时间线:   文开始是在七八月,夏末初秋;然后本因坊在九月十月,因为本因坊是在十月职业棋士考试之前的,这个参照的是绪方和桑原本因坊头衔挑战赛的时间线;所以现在是十一月十二月的样子。   明天开始上班了,毫无存稿[感觉身体被掏空.jpg]   以上。   晚安,晚安,晚安。   2017年10月09日   心塞,写到后面的时候发现前面的设定错了。   02年4月,北斗杯第一届,进藤16岁,初段。   02年7、8月,进藤升三段。   03年4月,北斗杯第二届,进藤17岁,三段。   03年7月,进藤升四段,也就是文开始的时间点。   所以,北斗杯只举行两届,之前写成三届了。   以上。   2017年10月14日 第19章 道不清,说不尽   “走了,进藤。”结束采访的塔矢走了过来,看着表情略扭曲的几人挑了挑眉。   “知道了。”进藤还沉浸‘嘿嘿嘿直接去中国’的状态里难以自拔,顺便鼓励了一下充满战意的红发少年,“和谷,这次你一定要把那几个小鬼都干掉!”   “放心吧,阿光!越智一定会加油的,对吧!”和谷壮志凌云,一挥手就“啪”地拍在了越智的眼镜上。   “噗——”进藤一个没忍住,抽着肩膀上了电梯。   进了电梯,还能听见越智气急败坏的声音。   “哈哈,和谷…这小子……一定…一定…一定是故意的。”进藤笑得话都讲不清,塔矢看着笑弯了腰的进藤,把西服外套从右手换到左手,直接上手,揉毛之。   “傻。”塔矢低声道。   进藤一个抬头:“喂喂,塔矢你的手往哪放啊!还有,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塔矢淡定地收回手,走出了电梯。   进藤从电梯里追了出来,就想着报复回来,却屡次被塔矢躲过。   塔矢的小幅度躲避技能,完美。   直到走出了棋院,进藤还是没能如愿。   “喂,塔矢你太小气啦!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头是不能摸的!”进藤一边讲着大道理一边行之不轨,“所以你摸了我的,要让我摸回来知不知道!”   塔矢闻言,突然停了下来,凑近进藤:“晚上回去让你摸个够,嗯~”   热热的鼻息喷在耳朵上,进藤瞬间僵硬,从脖颈开始热度逐渐上升,几乎可以看到脑门上的热气。   这回可真的是进藤·热气球·光了。   塔矢轻笑一声,继续往前走。   过了几秒,进藤原地复活,大步追了上去,嘴里还嚷嚷着:“塔矢你这是作弊,你这是,这是……”   进藤也学着塔矢,凑近了低声道:“se you!你,你只能对我这么做。绝对绝对不能对别人这么做,知道了吗?”   讲到最后,塔矢斜睨了进藤一眼,进藤脸上红红,却还是把最后一句话讲了出来。   塔矢收回目光,勾着嘴角:“嗯。”   “嘻嘻~”进藤挠挠头,继而又兴奋了起来“我跟你说,我今天接到了棋院的通知,我是这次旭日杯的种子选手了,旭日杯你知道吗?”   塔矢略显意外地看了进藤一眼:“嗯,我知道。”   进藤笑嘻嘻地说:“嘿嘿,这次你可参加不了了吧。旭日杯可是四段以下的棋士才能参加的团体赛呢!可怜的塔矢呀,谁让你没事这么拼命升段,中国去不了了吧。来来来,说吧,你有没有想要买的东西,我帮你带啊。”   塔矢看着说个不停的进藤,临时决定,晚一些再告诉他一个‘坏消息’。   一个高大阳光,一个沉静内敛。   两人相伴而行,渐行渐远。   细碎的交谈声被顽皮的风儿扯向远方。   棋院里,和谷和伊角也乘着电梯下楼了。   正走到大厅,就见绪方精次夹着一根烟倚在小卖店的柜台前,和他的同门师弟聊着什么。   那位塔矢门下的棋士看着门外:“小亮跟进藤棋士的关系真好啊。之前我还听说,他们两个一起住在外面。要不是听塔矢夫人说起的,我还真不敢相信呢。”   “是啊,他们两个的关系,是很好啊……”绪方看见塔矢凑近了进藤,也不知讲了什么,进藤那小子居然傻站在原地,“呵~我也是没有想到啊……”   伊角恰巧从绪方身边走过,听到两人的对话,他偷偷瞄了一眼,却不小心撞上绪方的目光,被逮了个现行。   “绪方棋圣您好!”和谷突然一个90°鞠躬,把在场的人吓了一跳。   伊角也连忙鞠了一躬。   “呵~”绪方摇着头笑了笑,摆摆手让他们起来,“不用行这么大的礼,这么晚了你们也快回去吧。”   “绪方棋圣再见!”和谷又是一声敬语,话音一落,就拉着伊角走掉了。   同门师弟皱着眉:“先鞠躬的那个,不是森下门下的吗?他们什么时候跟我们塔矢门下的这么客气了?”   绪方笑了笑,没有说话。   藏在镜片后面的那双狐狸眼,却是眯了起来。   正在这时,放在兜里的手机,却是响了起来。   华灯初上的世界,是成年人的狂欢。   绪方坐在吧台边上,端着一杯琥珀色的酒,仿若自斟自饮。   金边眼镜在灯光的迷离中染上一层薄纱,好像撒上稀疏的金粉,发出诱惑的光芒。   一个长发女人气势汹汹地大步靠近,直接坐上了绪方的大腿,就着姿势啜了一口绪方手中的酒。   “累死老娘了~”女人的语气十分熟稔,抱怨着躲进绪方怀里,“打电话也不接,却特意发邮件让我出门,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在电话里说不就好了。”   绪方顺势收回靠在吧台上的手,刚好挡在了自己和女人之间:“打电话又怎么能见到你呢?”   “呵~恐怕见不见我不是重点吧。”女人直接开嘲讽,一把夺下绪方手中的酒杯,一个转身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重点是,我带来的某个消息~哼!”   “消息呢?”绪方也没在意,像是为了证实对面女人的猜想,又像是解释一样加了一句,“正事要紧。”   “哈哈,我又不想告诉你了~”女人大笑,喝光了杯中的酒液,不再理会绪方,而是又问侍者要了一杯。   绪方没有回应,只是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狐狸笑。   女人点完酒回头,正好看到绪方的这个笑容,不自在地缩了缩。   “老这么笑,小心没朋友!”女人翻了个白眼,强作镇定地看了看周围,“你选的这个地方还真是乱七八槽。你看,又脏又吵,就是酒还不错。以后要约我出来,好歹也要换个地方吧。上次那个餐厅就不错,可惜有你的亲亲小师弟在场……”   绪方抬手看了看表,打断了女人的牢骚:“凉宫,正事。”   “好吧好吧。哼,居然调查那么可爱的小师弟,还好意思说是正事。真倒霉哪,做你的师弟。要是……啊,痛!放手!”被叫凉宫的女人,也就是凉宫希子正说着,突然被绪方抓住了手腕。   “正事。”绪方盯着女人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语调平平地吐出一个词。   “我知道了啦,放手放手!”凉宫不敢挣扎,只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去打绪方抓着自己的手,“怜香惜玉懂不懂啊?!再不放手我就不告诉你了!”   绪方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他有点后悔自己选择直接见面,而不是电话联系了。   “哈哈哈~亮你快来看,这次的新番真的好好笑哦!”进藤捧着一大碗土豆泥,时不时地挖上一口。   最近塔矢爱上了制作一些好吃又好看的小点心,就像进藤手里的这碗土豆泥,里面加了黄瓜丁、萝卜丁、火腿丁,还有切得碎碎的水煮鸡蛋,再加上沙拉酱和青芥辣,冰上个两小时,拿出来当餐后甜点刚刚好。   呃~糯糯的土豆泥,爽口的蔬菜丁,还有沙拉和青芥辣搅拌出来的绝妙口味,冰镇之后又去掉了几分油腻和刺激,就是热量略高了一点。   不过这点对于大病初愈的进藤来说,忽略忽略。   什么,你说他都出院这么多天了不算。   谁规定一出院就被默认为大病初愈啦,也可以是回家继续调养嘛!   再这么纠正进藤的解释,小心塔矢的“冻冻光波”!   “光,不要吃太多了。”塔矢从厨房里出来,直接把进藤刚挖的一口土豆泥吞掉,然后坐到进藤身边。   “喂,干嘛要吃我挖好的这一口!”进藤不满地嚷了一句,“我好不容易才弄出一勺完全没有胡萝卜的土豆泥啊……”   “不能挑食!”塔矢无语地看着进藤又开始奋斗于把萝卜丁撇开的这一行为,想着下次还是把胡萝卜切成末吧。   “可我就是不想吃萝卜嘛。”进藤啊呜一口,把再次挑好的土豆泥塞进嘴里。   塔矢看着碗里被嫌弃的萝卜丁,想了想,算了,下回还是不要放胡萝卜好了。   “对了,这次北斗杯是谁带队来着。”进藤看了看碗里只剩一丁点的土豆泥和一大堆红彤彤的萝卜,果断把碗塞到了塔矢手里。   “是我。”塔矢捧着碗,淡定极了。   “什么!怎么会是你?”进藤大吃一惊,连最爱看的新番都忽略了,“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   “因为你没问啊。”塔矢的语调里好像还带着那么点委屈。   “呃…好吧。”进藤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转过头想安慰安慰塔矢,却被塔矢面无表情吃萝卜的样子吓到了,“咳咳,亮啊,要是你也不喜欢吃,下回就不要放了吧。”   “我没有不喜欢。”塔矢把最后一口送进嘴里,“只是只剩下萝卜了,口感不是很好。”   “嘿嘿~”进藤挠挠头,“不对!那我下午说去中国,给你带东西,你还真装模作样地想半天,却什么都不说。”   进藤表示,他才没这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呢:“说,你是不是故意看我笑话,好在背地里嘲笑我?”   塔矢终于解决完嘴里的一堆胡萝卜,端着碗站了起来:“我只是没找到机会告诉你,谁让你,这么兴奋~”   塔矢戏谑地觑了进藤一眼,转身走进厨房,刷碗。   “塔矢你这个魂淡!”进藤恼羞成怒,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   “哼,就算你是领队吧,你也没有下棋的机会啦。比赛的人是我是我~”进藤转念一想,对着塔矢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塔矢站在水槽前,微微翘着嘴角。   进藤也溜达着进了厨房,却刚好看见塔矢在洗勺子。   勺子?   进藤这才意识到,刚刚他跟塔矢用了同一把勺子……   咳,塔矢不介意的吧,大概……   “对了,塔矢……”进藤盯着从水龙头潺潺流出的清水,慢慢地说:“我们找个时间,再,再去一次因岛吧。”   塔矢猛地看了过来,却见进藤始终盯着流水,声音低不可闻,几乎要被水流声盖了过去:“有些事情,是时候告诉你了,亮。”   “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了。”凉宫希子说得口干,又问吧台服务员要了一杯酒,“其实就这些情况来看,应该是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要怎么想,就是见仁见智的了。”   绪方晃了晃杯中的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打转,显出一幅奇异的景象。   “见仁见智吗…呵~”   “喂,我说,你能不这么笑吗?”凉宫又看到了狐狸笑,一种黏嗒嗒阴森森的感觉从心尖一直传到了指尖,“话说我最近正失业中,还在考虑下一份工作要做些什么。”   “所以呢?”   “我是想,反正你也想知道,要不我去应聘你们棋院的编辑部,混个记者当当好喽,还可以顺便打探打探消息,收集一下情报~”   “随你。”   “喂喂,要不要这么冷淡啊,好歹我们也算是……”   “是什么?”   “哼,没什么!”凉宫希子甩甩长发,“我走了,酒钱我可不管啦!拜拜~”   绪方精次根本不在意凉宫的去向,他噙着一抹狐狸笑,欣赏着酒液在灯光下的奇妙变化。   凉宫逃也似的离开酒吧,走出大门后被凉爽的夜风一吹,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刚刚那句话的最后几个字,凉宫几乎是含在喉咙里说的,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想表达什么,绪方当然是听不清的了。   “也幸好他没听清……”凉宫嘟囔着走了。   酒吧里,绪方终于放下手中的酒杯,收敛笑意。   “当…记者吗?”绪方掏出皮夹,“不错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很早有木有~   去睡觉了。   晚安,晚安,晚安。   皮埃斯:   改了一点小地方。   话说,那个土豆泥真的可以做哦,真的真的很好吃!   至于胡萝卜,没错,讨厌胡萝卜本人在这里,能不放就不放>。<   再皮埃斯:   睡前刷一刷,发现一些小错误,再修一遍。 第20章 温故而知新(补全)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可爱们,   今天身体不舒服,暂时就这些吧。   大家也早点休息哦。   晚安,晚安,晚安。   2017年10月11日   皮埃斯:   差点忘记了,几个小点。   1.《围棋周刊》现实中也是有的,叫《周刊围棋》,网上可以查到,也可以直接购买,大概……   2.在这里,主编是没有名字的,但是某K记得有一位天野先生,会带着古濑村去采访棋士。但实在不清楚,天野先生到底是记者、棋士、还是主编,所以这里就隐去,尽量不出现存疑的内容了。   如果有小可爱知道天野先生到底是干什么的,请务必告知一声。能够确定是主编之类的话,我就把他放进去~   ↑已解决。晚上翻漫画翻到了,天野先生是出版部的,包括吉川也是。这里,吉川就暂时借用一下吧。   3.冴木光二是森下茂男的弟子,和谷的师兄,但具体在什么时候出场,又是几段记不清了。这里的段位是某K自己预估的。   如果有记得的小可爱们,也可以顺便告知一下咩~   以上。   2017年10月12日   某在继续往下写和补全这一章中纠结了一个白天,最终决定还是把这章的内容补全吧,心里舒服点,下面的某些情节也能接得更顺畅些。   虽说是补全,但还是有新内容的,大家要记得看哦~   日本棋院会馆,《围棋周刊》编辑部。   “主编,这是这次冬季旭日杯团体赛选手选拔赛的名单。”古濑村捧着一叠资料走进主编办公室。   主编随手翻了翻:“唔,四段以下要参赛的棋士都在这里了吗?”   古濑村摇摇头,解释道:“这是棋院根据棋士们的手合情况,以及最近的对局记录,挑选出来的,算是棋院的内部选拔。   “过几天还会有一批名单,是低段棋士自己报名参赛。两份名单加在一起,才是这次团队选拔赛的最终名单。”   “什么时候能确定,团队赛的选手?”主编想了想,又问。   古濑村说:“棋院会根据最终的报名人数和各位棋士的工作安排,选择合适的时间进行选拔,大概半个月后就能知道团队赛的具体成员了。   “目前能确定的只有进藤四段,他是最近的热门,也是四段以下,唯一进入过头衔战并且挑战头衔拥有者的棋士。再加上进藤棋士有过好几次团队赛的经验,院方也是希望他能够在三国对战中有所斩获吧。”   主编听得直点头,又问:“带队的人呢?棋院决定了吗?”   “棋院方面,本来是有几个人选。塔矢六段,冴木六段,还有一个是关西棋院的五段棋士。不过……”古濑村露出一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表情,“不过,牙木六段最近正在准备王座头衔的循环赛,估计很难挤出时间带队;关西棋院的五段棋士貌似也冲到了头衔战的循环圈里;所以,塔矢六段带队已经是内定的事情了。”   “那我们也可以开始准备这个专题的报道了。”主编放下手中的资料,“对了,前段时间人事招了个新人,叫什么凉宫的。你最近收集资料,忙的话就叫她帮你一下吧,顺便带带她。”   “好的,我知道了。”古濑村说完,就出了办公室。   主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但愿这次,日本队能够取得一个好成绩吧。”   窗外,黑夜将至,灯火微明。   正当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旭日杯”上时,两个忙里偷闲的棋士再次踏上了前往因岛的旅程。   “各位乘客,请品尝一下静冈名产——安培川粘糕和芥末酱菜。”   再次听到这句熟悉的售卖声,进藤“噗呲”一下笑了出来,举手示意:“请给我来一份。”   坐在身边的塔矢疑惑地看了一眼进藤,这个脑回路神奇的少年正在欢快地付钱。   进藤捧着食盒坐下,用牙签戳起一块粘糕,送进嘴里。   “来了这么多次,终于吃到这个了。”进藤鼓着腮帮子嚼啊嚼,“塔矢你要不要来一块?”   塔矢一脸懵,实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进藤尝尝粘糕,又尝尝酱菜,自顾自评价着:“唔,没有你做的好吃。幸好我只买了一份,就不当伴手礼了。”   “进藤……”塔矢以为,来到这个地方,进藤的心情,总会有些不同。   进藤又戳了块酱菜,塞进塔矢微张的嘴:“真没想到,这次居然是我今年第三次来因岛。”   塔矢不自觉地嚼着嘴里的食物,进藤把视线投到了窗外:“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富士山哦,很壮观吧。”   “当年,我第一次坐上这趟列车的时候,还信心满满,觉得自己一定能把他带回来。没想到……”   “进藤……”看着进藤许久不动的后脑勺,塔矢又喊了一声。   进藤连忙转过头来,手掌随意地往脸上一抹:“哎呀,我没事哒,不要担心。你不是一直都想搞清楚我和SAI到底是怎么回事吗?今天就可以知道了哟~”   进藤把爪子伸向塔矢,企图鲜明:“高不高兴?激不激动?兴不兴奋?”   塔矢一把抓住在自己身上乱擦的手,轻声道:“我们有一天的时间,不着急的。”   进藤听了,用力地回握住塔矢,把两人紧扣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列车马上就要到站了,请下车的旅客不要忘记自己的大件行李和随身物品。下一站到达……”   石切神社,秀策纪念馆。   两个高大的青年站在本因坊秀策的墓碑前,一阵静谧。   一个好似轻快的嗓音打破了这片平静。   “要不是我现在是这个样子,天天下棋,天天对弈,根本离不开围棋。”进藤的声音里是对自己满满的调侃,身体却逐渐紧绷,“我也不会相信,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一个棋盘里面居然住着一个灵魂,还是个千年前的老鬼,还是个痴迷围棋的家伙,还会附在人身上,讲出来也没人信吧。”   进藤轻笑了几声,而后低垂着头,缓缓沉下身,半跪在石碑面前。   金色的额发顺势遮住了青年的眉眼。   进藤轻轻地抚摸着石碑,用手指描绘着石碑上的几个大字。   “我想,不管过去多久,我都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他的情形……”   进藤光再次开口,娓娓道来。声音却是轻轻的,只有集中精力去听,才能分辨出快散入风中的话语。   有时,又突然停下来,兀自傻笑。像是在回忆那两年中与某人的相处,回味两人一起经历过的糗事、傻事、囧事、好事、坏事与趣事。   塔矢亮静静地听着。   过了一会儿,又学进藤一样,半跪在石碑前。   他知道,他现在所听到的一切,正是进藤隐藏得最深的真实。   进藤光一点一点回忆着。   初相见时,轻掀白纱翩若惊鸿,执扇问天势如神明;   叙前生时,樱落缤纷化笛声悠扬,捻子轻敲现人间百态;   谈秀策时,感恩赞赏落于心,从此棋坛成一人;   首执子时,宫扇微张半掩面,鲛人落珠皓月晦;   盼对局时,痴憨心本真,凌冽棋为锋;狩衣袖括露,扇点落子无。   ……   进藤光以为自己忘了,可一触及,那些记忆马上又鲜活起来。   他被老师无视而穿身;   他与塔矢对弈而兴奋;   他陪自己考试而端坐;   他为神之一技挣扎而…来不及……   还有那些小细节,那些发笑的、心酸的、可爱的、无奈的……   只有自己能看见,也是自己将其忽略。   他在伞下,望月无言;   他在冬日,踏雪无痕;   他在为自己,紧张到变形;   他在夜色中,抬首问苍天;   他在一步步,倒数着自己的时间……   夜幕降临了,寒风敲打着枯干的树枝,却遮盖不住痛苦的呜咽。   今晚的月亮扁扁的,叫云朵遮住了尖下巴,只发着微黄的光亮,照不透地上的黑暗。   进藤光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待云朵散了,月光洒在冰冷的石碑上,两个鞠躬的青年才直起腰来。   “他就是SAI。”   “他就是藤原佐为。”   “我的老师。”   “我的朋友。”   “我的引路人。”   “我一生敬仰的棋士。”   “我今生,最对不起的人。”   进藤冲塔矢露出一个不怎么好看的微笑:“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觉察到的,我也不知道他离开的时候,是害怕惊恐还是淡然以对。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恶作剧,在跟我玩捉迷藏,在跟我开玩笑;或者是学会飞了不告诉我,自己玩去了。   “可我等了好久,他也不回来。我以为他玩得忘记回来了,以为他离太远不知道回家的路了,以为他生气躲起来故意看我着急,却从没想过,还会有另一种可能性。   “我来因岛,来秀策纪念馆,去他下过棋的宝泉寺,去了好几个地方,就是想找到迷路的他,把他带回家。我还在这里跟一个人下了一局棋,在那里知道了东京也有秀策的坟墓。我从来没有那么了解过一个人,还是一个作古了那么多年的人。   “我找遍了所有地方,才终于知道,我把他弄丢了。   “也只有在这时,我才发现,本因坊秀策,不,是藤原佐为,是个天才棋士。他那么厉害,那么强大,我却完全不知道,还不让他下棋。要是我一开始就让佐为下棋,让佐为尽情地下棋,就好了。   “我多么多么想,让一切重来,让我回到与他最初相遇的时候!”   塔矢伸手拉住进藤紧攥成拳头的双手,慢慢地让他打开。   明明不留指甲的手指,却在掌心留下五个清晰的痕迹。   塔矢引着进藤的手环住自己的腰,把进藤的脑袋压进怀里,紧紧地拥住。   他轻轻摸着青年的黑发,说:“我们回去吧。”   “嗯。”   进藤坐在被窝里,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中的一点,整个人看上去又呆又乖巧。   卫生间里的水声停了,墨绿发的青年从氤氲的热气中冒了出来。   塔矢掀开被角,也坐了进来。   进藤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好似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啪”,灯灭了。   进藤随着塔矢的摆弄,溜进了被窝。却突然感到唇上一痛,好像被咬了一口。   “唔。”进藤往后缩了一下。   “进藤光。”塔矢的声音有点严肃,“请跟我下一局棋。”   “咦?怎么……”进藤觉得塔矢的措辞有点奇怪,却又听见塔矢在报:右上角小目,连忙接了下去,“左上角小目。”   “我,输了。一目半。”塔矢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又笑道,“你果然是,我一生的竞争对手。”   嗯,我知道。进藤在心里默默地说,你也是。   但实际上,进藤说的是:“喂!不要这么抱着我呀,热死了!”   “不~要!”塔矢反倒加紧了手脚上的力度,把进藤抱得更紧了。   “你是八爪鱼吗?”进藤挣扎着,“抱这么紧怎么睡觉呀!”   “咳,光…不要动。”塔矢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   进藤一下子顿住了,他尽量放松,忽略身后某处传来的炙热。   床上,两个年轻的身体交叠着,像两只煮红的大虾,弯着腰弓着背地贴在一起。   又过了一会儿,塔矢轻轻地说:“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进藤奇怪地问。   “我真的很感谢藤原佐为。”塔矢说,“是他,把你带到了我的面前。”   如果他不曾遇到过你,那么我就有可能,永远也不会遇到你。   “嗯……”进藤低低地应了一声。   如果我不曾遇到过他,那么我就有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事物,能让人如此着迷。   《围棋周刊》编辑部的白天总是热火朝天,记者准备着出门采访,编辑催稿审稿两不误,主编永远在为报道头疼……   于是,该来的总归会来的。   “古濑村!古濑村那小子跑哪里去了?!不是说名单马上就拿来吗?”主编突然拉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冲外面大吼,“谁看见他,叫他马上到我这里来!臭小子,电话都是忙音!”   不一会儿,就见古濑村抱着一叠资料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扎着马尾的女同事。   还不等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提醒,古濑村就自觉进了主编的办公室。   新来的凉宫同事,则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歇歇脚。   “主编,这次报名的?名单我已经整理好了。选拔赛的规则就按以往的惯例。您要过目吗?”古濑村把叠得整整齐齐的资料放在了办公桌上。   “嗯,先放在这里吧。”主编挥挥手,“古濑啊,这次的报道很重要,你的稿子要尽快赶出来知道吗?好了,你先工作吧,把吉川叫进来。”   “好的,我知道了。”古濑村出去叫人了。   看着桌上这叠最新的选拔名单,主编随手翻了翻,看见了许多熟悉或不熟悉的名字。   而这些棋士,就将是日本围棋界的未来。 第21章 明知山头有猛兽(补全/修)   “我回来了!”进藤鞋还没脱,就站在玄关处大喊。   塔矢从厨房探出头来:“回来就回来,喊这么大声做什么?快去洗手,可以吃饭了。”   进藤傻笑着脱了外套,噔噔噔跑进厨房。   塔矢正在盛饭。   一把环住塔矢的细腰,进藤把头埋进塔矢的后颈,深深吸了一口气。   原本小心翼翼不敢做的事情,渐渐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好冷。”塔矢轻声说,“冷气都传到我身上了,笨蛋。”   进藤把脸埋得更深,就是不肯起来:“让我抱一会儿嘛,就一会儿。”   “再不起来,饭菜就凉了。”塔矢威胁道,“今天有海鲜浓汤。”   “好!”进藤一下子直起身,“吸饱了,吃饭。”   塔矢的额头冒出一个“井”字,什么鬼,你以为我是猫吗?   “啪!”塔矢转过身,就看见进藤在偷吃料理台上的小菜,“手还没洗,不许偷吃。”   “切,小气。”进藤舔舔嘴唇,感觉更饿了。   还是乖乖洗手去吧。亮最近越来越啰嗦了啊,难道是更年期到了吗?   ……   塔矢把汤从厨房里端出来,又看到某个米虫的偷吃行为。看着一脸馋样又装乖坐好的进藤,塔矢忍不住抽了抽眉角。   算了,这家伙什么样子自己没见过,这也已经是每日常态了。   塔矢心里,一个围着围裙的小人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认命地点点脑袋,又无奈地摇摇头。   饭后,进藤总算还是有点良心,端着碗筷去厨房洗去了。这也算是合租这么久,好不容易养成的条件反射吧。   塔矢拿出棋盘,用布轻拭。擦干净后,对照着进藤今天的棋谱,开始摆子。   自从前几天的因岛之旅后,进藤在塔矢面前算是彻底放飞了自我,不管是从哪一层面上来说,都是如此。   塔矢一直都很清楚,之前两人的相处与改变,是猝不及防之下的临时应变,脆弱而易碎。   不管是进藤,还是自己,都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接受这量到质的飞跃。   虽然两人之间的氛围融洽而暧昧,但这只是多年相处下来,养成的默契与习惯。同时,两个人又心照不宣地忽略掉了欢喜之下的不安与焦虑。   由本因坊挑战赛而起,又因本因坊挑战赛而终。矛盾的过度激化,已经在两人的心中留下了些许的后遗症。   塔矢当时就知道,自己的内心已经有了疙瘩,失落与隐忍并不是那么容易忽略的。对于前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塔矢始终处在如履薄冰的状态下。   直到进藤选择了毫无保留的坦白,交付出全然信任的依赖,彻底打消了塔矢心中的疑虑,塔矢才能更加坚定,更加义无反顾地向前进。   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不要去怀疑自己的决定,而应该是尽十二万分的努力,不留下任何遗憾。   而对于进藤来说,表现转变得就更直接了。   释放天性的表达,自然而然的亲近,毫不掩饰的喜欢……   进藤不仅在生活上遵循着自己的内心,在棋局中更是如此。他就像想通了一切,也放下了一切,变得更加随心所欲,无所畏惧。   塔矢看着进藤今天下的这局棋,再次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进藤的棋路里,一直都有本因坊秀策,不对,是藤原佐为的影子。以前塔矢不明白,以为进藤崇拜本因坊秀策,时常练习他的棋谱,才会有这样相近的打法。   但在知道进藤是由藤原佐为一手教导出来之后,塔矢发现,并不仅仅是棋路相似,更多的应该是思想,或者说是气质上的继承。   在跟进藤对弈的时候,时常就会有这种感觉:啊,这是SAI的下法。哦,这是本因坊秀策用过的陷阱。   但跳脱出来,再看进藤的棋局,就会发现,也许进藤的棋力还未到达佐为的高度,但他的眼界、他的思维模式、他的落子,已经有了棋神的□□。   藤原佐为因追求“神之一技”,迟迟不肯成佛,为了围棋两度现身于人世。他对围棋的认识,随着时代的发展变迁而逐步完善,持续修正,不断进步。   这样的人物,带给进藤的,远比现在进藤展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塔矢坚信,进腾不会只拘泥于一个小小的十九路棋盘上,而应该是整个星辰闪耀的宇宙。   此外,由于以前对佐为的执念,进藤自己将自己束缚在“本因坊秀策”的棋中,矫枉过正。   但是现在,当进藤主动把自己放出那一方天地,用藤原佐为教给他的眼力、脑力与分析能力去看、去感受、去学习这发展数千年的黑白世界时,进藤才算是真正地开始,摸索出自己的方式,用“进藤光”的方式下棋。   塔矢由衷期待着,自己这一生的竞争对手的蜕变!   进藤从卫生间出来,刚擦干的手上还带着点湿气。   看见塔矢正在摆自己今天下的棋局,进藤得意地走了过去。   可走进一看,塔矢竟然拿着棋谱在发呆,发呆也就算了,居然还露出一副欣慰的笑容。   “hello~摩西摩西~”进藤张开五指在塔矢眼前晃来晃去,“回神啦~~~”   塔矢一晃神,一把抓住动来动去的手指,稍微使劲,把某人拉进了怀里。   “喂,你干嘛!”进藤怎么也没想到,塔矢一个下围棋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应该是我问你,在干什么吧?”塔矢低头,看向跌在自己怀里的某人。   进藤翻了个白眼,挣扎着坐起来:“谁叫你走神还露出这么奇怪的表情。”   进藤学着塔矢刚刚的样子,笑了一下。   塔矢还没什么反应,进藤自己觉得别扭极了:“对了,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塔矢回味了一下进藤刚才做的表情,觉得自己才不会做出这么恶心的样子,“我想让旭日杯的队员来这儿集训,等名单确定之后,你觉得呢?”   “随便啊,反正是你领队。”听塔矢说起“旭日杯”,进藤又想起了之前塔矢的“刻意隐瞒”。   “那就决定了。等参赛人员定下来,我们一起练习。”塔矢自觉忽略进藤咬牙切齿的不爽,淡定地说。   “哼!”一想起自己在塔矢面前的傻样,进藤就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   “好啦,我们来复盘吧。”塔矢不在意地笑笑,低头看向棋盘。   进藤一骨碌坐到对面,拈起一颗棋子。   为期三天的冬季旭日杯中日韩三国团队联赛日本队选手选拔赛终于落下了帷幕,时时刻刻关注着这一赛事动态的人们在欣赏了一场又一场惊心动魄的选拔赛对局后,终于放松下来,开始关注棋手本身。   进藤光一开始便是棋院的内定选手。   无论是棋手还是路人,都对进藤这一段时期来的成绩心知肚明,尤其是在本因坊战之后,进藤就像通了任督二脉,进步神速,令人心悦诚服。虽然没有正式参加选拔赛,但进藤的队员身份也算是名正言顺,并没有起什么波澜。   正因此,剩下的两个名额竞争得愈发激烈。日本棋院的低段棋士,关西棋院的优秀棋手,都在这几天拼尽全力,力争上游。   最终,社青春四段率先打败越智,进入到旭日杯的团队之中,成为即将出战中国的代表之一。社青春虽然来自关西棋院,但近几年来,在日本东京的围棋界中也算是家喻户晓。   自从平成14年,也就是去年,社青春通过“北斗杯”的选手选拔赛成为日本队的代表之一之后,棋路一直都比较通畅。   尽管在“北斗杯”中,社青春以三将的身份惨遭二败,但在此之后,无论是在关西棋院的大手合战中,还是在各类头衔战、团队赛中,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这次能够再次从十几名优秀棋士中率先脱颖而出,也证明了社四段的棋力强劲,不容小觑。   除此之外,旭日杯团队赛的队员名额只剩下了一个。   越智继去年北斗杯选手选拔赛后,再次惜败在社青春手下。   他收拾完心情正打算离开,却发现,选拔赛的最后一局,竟然是和谷和伊角在对弈。   和谷基础扎实,棋风稳健但不够锐利;伊角却是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藏杀机。   越智看了一会儿,便做出判断:这局棋,伊角胜。   塔矢拿着最后的参赛名单,开始重新思考,应该怎么安排团队集训的对战表和参赛选手的训练名目。   谁让本该是一人领队三位队员的团体赛,又硬生生多添了三个人。   塔矢之前做的集训规划,自然要有所调整,甚至是重新考虑。   根据棋院传来的消息,这是中国商会在三人竞技团体赛的基础上,增设的友谊赛名额,同样以低段棋士作为选拔的条件,确认随行人员。   中国商会的意思,大致是觉得,三国棋士交流的大融合,不单单要有比赛竞争性质的严肃对战,也可以有以交流讨论、互相学习为主的友谊赛事。而这一部分,并不强制团队赛的成员参加,以免被当成影响比赛成绩的理由。   所以,棋院再次根据选拔赛上众棋士们表现的优劣,另外选择了三名友谊赛成员,并且统一由塔矢六段带队。   最终的冬季旭日杯之战,也就包括了这样两个部分。   以比赛得奖为主的主队,进藤光四段、社青春四段、伊角慎一郎三段;   以友谊交流为主的副队,和谷义高四段、越智康介三段、庄司二段。   进藤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可以去洗澡了哦。”   塔矢点点头,眼睛还依旧盯着名单与集训计划表。   “我看看。”进藤拿起塔矢手边的名单,“咦?为什么还分两个队伍?”   塔矢简单地解释了一遍。   “哦,这样去的人不就多了?”进藤盯着名单,“不过人多也热闹。诶,这个庄司,是不是去年幼狮战上的那个院生啊?没想到现在已经是职业棋士了呀。”   塔矢笔下不停,只是嗯了一声。   “在写什么呢?这么认真?”进藤整个人都趴在塔矢身上,还没擦干的头发蹭着塔矢的侧脸。   塔矢晃了两下,想把身上的重物晃下来:“你很重。快下来。”   “好好好!”进藤自觉地站起来,进了厨房。   “喝点水吧工作狂。”进藤拿着两个杯子,又走到塔矢身边。   再次被打断的塔矢无奈地放下笔,接过进藤递来的杯子。   两人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灯火稀疏。   “马上就要过年了吧。”进藤在窗户上哈了一口气,拿手指戳了一个点。   “我……”   “今……”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了。   进藤敛下眉目:“你先说。”   “我今年……”塔矢犹豫地说,“要回家过年。”   “嗯,我也是。”进藤喝了一口水,“你什么时候搬回去?”   塔矢想了想,说:“集训之后吧。等下次见面,估计就是‘旭日杯’的时候了。”   进藤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却暗暗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打开后台,被上一章的点击量吓到了。   是后台数据出了问题吗?   要不然的话,这么多的点击量,这么多的小可爱,为什么一个留言都没有呢?[落泪.jpg]   咳咳,没有存稿之后,每一章的字数都好少,我的错。   这章还没写完,可是明天还要早起……   只能先这样了。明天继续补……   各位小可爱们,晚安,晚安,晚安。   2017年10月13日   晚上查资料的时候,好奇在度娘输文名。   发现这篇文居然被人创建了度娘百科……吓死了。   心虚……   已经写傻了,写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前面的设定错了,又回去改。   改完之后,又接着查各种资料,生怕再出现什么BUG。   查资料查得脑仁疼……   这章算是补全了。感觉还是有些地方没讲清楚,但是太困了。   明天周末,但愿能多更点啊……   以上。   2017年10月14日   又修了一遍。   2017年10月15日 第22章 不如意事常□□   此时此刻的塔矢家宅,也展开了一番对话。   “父亲大人,我们去中国旅行吧。”紫笛端坐在软塌上,对着闭目休息的塔矢行洋说道。   “真的只是旅行?”塔矢行洋开口。   “哎呀,看来什么都瞒不过父亲大大的火眼金睛。”紫笛蹭到塔矢行洋身边,抓住他宽大的袖子,“父亲大大既然知道了,就答应了吧,好不好嘛~~~我都好久没见到棋院的大家了,我好想他们。”   紫笛拉着塔矢老师的衣袖摇来晃去,撒娇技能简直满级。要是塔矢在这里,绝对会被这样的情景吓到吧。   “你自己去吧。”塔矢老师不为所动,“我暂时不想离开日本。”   “这是您说的哦,我这就去联系小亮,我要跟着日本队一起去。”紫笛笑嘻嘻地放开手,迫不及待地打电话去了。   对局室内,塔矢行洋睁开眼,眼底还带着一抹未退去的笑意。   只是当他把目光投向身前只放了一子的棋盘上时,笑意消失了。   过了许久,好似有一声轻轻的叹息,散在空气里。   傍晚将近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冬雨,凉飕飕地好似带着冰渣。   进藤跺着脚躲在车站,双手捂在衣兜里都拿不出来。   “该死的社青春,怎么还不来?!不是说马上就到了吗,这个‘马上’也说得出口。”进藤不断想象着,家里热腾腾的饭菜,以此来刺激冒着寒气,正不断发抖的身体。   “伊角还说要和我一起来接人,一听到塔矢要亲自下厨就好奇得不得了,怎么拖都拖不动!哼,塔矢做饭有什么稀奇的啊,我都吃了这么久了。”   进藤不以为然地瘪瘪嘴,不停地抱怨着,好让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忽略快要被冻僵的事实。   可问题是,除了你,没人吃过塔矢亲手烹饪的菜肴啊。为了吃饭,放你鸽子算什么。   要是伊角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这么回复吧。   “不是说今天不会下雨的吗,塔矢也不提醒我带伞!为什么今天突然就这么冷了,早知道就把围巾戴上了。”进藤还在碎碎念,却忘了今天出门前,塔矢亲自拿着围巾却被自己无情地拒绝。伊角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半天没回过神来。   而且伊角作证,塔矢可是再三强调要带伞啊进藤,自己偷懒不听话怪得了谁呢。   “关西开来的xxx次班车马上就要进站了,请乘客们做好下车准备。关西开来的xxx次班车马上就要进站了……”   一听到这个声音,进藤一下子清醒过来,终止了令行人侧目、令常人止步的碎碎念,快步走向出站口。   社青春来日本参加选拔赛的时候,进藤刚好有指导棋的工作,不在东京。   今天才发现,一年不见,社青春又长高了许多,染白的头发在中规中矩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突兀。进藤一眼就认出来了,冲着社的方向挥挥手。   社看见进藤站在不远处,脸色冻得发白,忙挤出人群,摘下脖子上的围巾,就想给进藤围上。   “嘿!你把我当什么啦?!拿走拿走!”进藤一拳打在社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挡住拿着围巾的手。   “哈哈~~谁知道呢?要是你为了接我感冒了,那我不是要惹上大麻烦,我可承受不住塔矢的怒火!”社嬉皮笑脸地说着,但还是把围巾收了回来,搭在手臂上。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进藤的火就蹭蹭蹭地往上冒。   什么叫两个一下棋就吵架的人居然也能住在一起?   什么叫塔矢一定超会照顾人,而我绝对什么都不会做?   什么叫晚上要睡在卧室里不要打地铺,因为两个男生的客厅一定又脏又乱?   一想起之前联系队友时,社青春一听说要在自己和塔矢合租的地方集训,就直接在电话那头哇哇怪叫,还说了一堆歪理。自己没有一见面就上手已经很不错了好嘛!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进藤如是想着。   社看见进藤的表情,就大致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了。   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最后只会用下棋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谁怕谁呢?   在这一年里,不仅仅是你和塔矢在进步,我也在不断努力着啊!   社提着箱子跟在进藤的身后,看着外面下着细雨的天空,和空着手皱着眉的进藤,好笑地用箱子顶顶进藤的背。   “干嘛?!”正思考着是不是要冒雨出去的进藤不爽地回头。   “我箱子里有伞。”社说。   “你不早说!”进藤一听就乐了,顺嘴又埋怨了一下。   “嘿,你又没问。”社顶了回去。   进藤气结,“砰”地合上箱子,打开伞,只给自己撑着。   “喂,这是我的伞!”社眼睁睁看着进藤撑着自己的伞走出大厅,忙吼了一句。   “哼,现在伞在我手上。”进藤回头做了个鬼脸,但还算有点良心,走回去把社青春带了出来。   两人一路拌嘴一路往回走。   进藤虽然被现在有些无赖的社气得咬牙,但比起一年前,那个不被父母认同的失意少年社青春,这样的社四段才是他愿意看见的。   没错,在去年北斗杯十分到位的宣传下,日本选手的精彩发挥都被真实地记录下来,连续好几天的信息轰炸,让作为棋士的社青春在关西彻底出名了。   原本厌恶围棋,甚至想阻止自家孩子下棋的父母终于想通了。他们不再逼着社上高中,而是让他自由选择是坚持课业还是专心下棋。   在父母的认同之下,社不负众望,快速成长。   “为了连接遥远的过去与未来……”当初进藤含泪说出的这句话,也让社明白,围棋这玩意儿,是值得自己穷其一生去追寻去探索的。   没有人知道自己在这条路上会走多久,走多远,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自然是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更何况,最艰难的斗争都已经胜利了,剩下来的,不就是靠自己的坚持与努力了吗?   拌嘴声突然停住了,社与进藤默契地抬起拳头,轻轻一磕,像是向对方许下了某种诺言。   “不过进藤啊,你确定我们不用买点东西回去吗?我是说,塔矢做的饭,真的能……”社的话还没说完,就在进藤恶狠狠的瞪视下自动消音了。   可是进藤,乃不觉得这样凶狠的眼神,像极了既护主又护食的大金毛吗……   社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不忍心地转过头去,像是在为某人逝去的某样东西默哀。   “我们回来了。”进藤一开门就冲进卫生间,赶紧洗手准备吃饭。   被进藤遗忘在门口的社相当无奈,只好自己动手,把几天的行李搬了进来。   “先放客厅吧,待会儿再收拾到房间里。房间是进藤的,晚上你和伊角一起睡,可以吗?”塔矢听见声音,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塔、塔、塔、塔矢!你、你、你怎么穿成这样?!”社又惊又疑地看着塔矢围着围裙,上面还印着乔巴Q版的模样,结巴着差点说不出话来。   塔矢皱了皱眉,正想开口。   “这是我友情推荐,亲自选购的啊,怎么样,很帅气吧~”进藤洗完手,刚好听见社的疑问。   “帅气、帅气、真帅气。”被吓到了的社不断重复着进藤的话,不过估计他自己也不知自己在重复着什么。   这样的塔矢,还真是少见。也不知道是该先感叹围棋贵公子围着围裙一身烟火气息,还是该感叹这件充满热血少年中二气息的围裙居然被围在最不可能穿它的人身上。   塔矢一看社抽抽的眉角,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之前伊角看见的时候也是这幅模样,塔矢觉着,自己已经有点免疫力了。   正在厨房帮忙的伊角端着菜走出来,看了一眼塔矢围着的围裙,又忍不住抽抽嘴角。   下午来时,塔矢一身家居休闲装,就已经完全颠覆了,伊角心中永远西装革履的围棋贵公子形象。   等到塔矢去厨房做饭,围上了这条围裙,更是让伊角的三观遭受到严重的打击。   正是在这种打击之下,伊角做出了一个以前永远不会做的决定,留下来看塔矢亮做饭,美其名曰:帮忙。   不明所以的进藤以为伊角抛弃了自己,无所谓的塔矢只希望伊角不要像进藤一样只会帮倒忙。   好在合作的结果是令人满意的,虽然之前没有太多的接触,但同样对厨房事宜十分了解的两人配合起来也很容易。   本来让塔矢一个人,准备四人的饭菜还是有些吃力的。   在伊角的帮忙下,时间倒是用得刚刚好。   社的行李放好后,晚饭也准备好了。   相对于进藤的大快朵颐,社还是有点存疑的。虽然从色泽、卖相、气味上判断,这是一段既丰盛又美味的晚餐,但是……   算了,不管了,看着其他三人纷纷动筷,社也开始动手,舀了一小口热汤,送进嘴里。   唔,很好喝啊~~   社半眯着眼享受着,随即毫不客气地大吃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四人各有分工。   社和伊角去进藤腾出来的房间,收拾自己的行李,进藤和塔矢在厨房里洗碗。   虽然平时都是进藤一个人洗,但那时是两个人的餐具嘛。今晚多了一倍,当然不能让进藤一个人劳动啦。   “接下来怎么安排,下快棋吗?”进藤问道。   “十秒一手的快棋吧,今晚先这样。明天一起探讨一下,中韩两国参赛棋手近期的棋赛谱,针对他们的优劣势,想想应对方式吧。”塔矢抿了抿唇,慢慢说着。   “那顺序呢?主将、副将、末将?”进藤继续问着。   “怎么,又想当主将?”塔矢调侃地说,眼睛往进藤那儿看了一眼。   进藤吐吐舌头:“好奇嘛。不说算了。”   塔矢的调侃,很明显是指去年北斗杯的时候,进藤为了跟高永夏下棋而跟仓田争辩顶嘴的事情。   其实进藤也知道,这个问题超纲了。   毕竟这次的领队是塔矢,安排对战顺序的是他,想要什么时候公布的也应该是他。   所以塔矢的回答,也算是在情理之中了。   毕竟就算关系再特殊,生活是生活,工作是工作,还是需要注意的嘛。   “进藤,我们收拾好了。”社在客厅里喊,“是在这里下棋吗?”   进藤探头看了一眼:“棋盘收在柜子里,我们马上就好了。”   “要不要帮忙?”伊角挽着袖子走过来。   一时之间,整个房子都热闹起来,不变的,却是那一下又一下棋敲棋盘的声音。   不管什么时候,实力才是评判一切的标准,不是吗?   清晨,脆亮的鸟鸣带来第一缕朝阳,日光随着微风溜进没有关上的室内,在一张张熟睡的脸上留下轻轻浅浅的光斑。   客厅里东倒西歪地躺着几个人,都闭着眼睛睡得香甜。   黑白棋子凌乱地散在地板上,同样乱七八糟铺了满地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棋谱。   两个棋盘却整整齐齐地放在了地上,一左一右,似是把客厅分成两半。   金色额发的少年与墨绿色发丝的少年交颈相眠。   金发少年大张着双手双脚,把身边的墨发少年挤在一旁。   成熟的黑发青年蜷缩在沙发上,头朝里酣睡着。   银发的叛逆少年却是直接趴睡在棋盘上,脸下还压着几枚黑白棋子。   比客厅还要脏乱的,也只有厨房了。   粘着油污的碗筷满满当当,堆满了洗碗槽,垃圾桶里也塞满了食物残骸。   卧室倒是齐整得很,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床上好几天都没人睡过,冷冷清清,不显一丝儿人气。   窗外的阳光渐渐强烈起来,照在脸上热乎乎的,有点麻、有点痒。   可是沉睡四人组毫无反应,睡得死沉死沉。闭着的眼睛下都是一圈浓浓的黑色。   “嘀嘀嘀,嘀嘀嘀。”   门外突然响起了铃声。   刚开始只是一下顿着一下,挺有规律的响着。   后来就急促起来,嘀嘀嘀嘀地响个不停,大有“你不来给我开门我就按个不停”的执拗态势。   客厅里,终于有人被这恼人的铃声吵醒了。   黑发青年睁着迷迷糊糊的睡眼环顾四周,好半天才辨认清楚自己所处的地方。   等反应过来后,吵醒自己的铃声再次响起,青年晃悠悠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跨过棋子、棋谱,还有睡姿极为不雅的三人,来到门前。   揉揉睡眼,青年从猫眼里看清了来人,打开门。   “喂喂,大清早的你们在干什么啊,这么久才来开门?!电话还都打不通,让我们在楼下干等!”   和谷不耐烦的声音极具穿透力,直接把还在睡梦中的三人吓醒了。   伊角不适地揉揉耳朵,正想开口,就被进藤抢去话头。   “谁叫你没事这么早来啊,我们才刚刚睡下没多久,又被你吵醒啦!”进藤揉着睡眼不满地嚷嚷,魔音灌耳的感觉真心不爽。   “不是你们叫我们今天早点来吗?说是熟悉一下、交流一下、顺便下个棋,省得到了中国搞不清状况,闹笑话?!”   和谷彻底炸毛,一个箭步冲到进藤面前吼,就差指着他的鼻子了。   “不就是多等了一会儿,至于这么生气吗?”进藤瘪瘪嘴,有点气弱。   其实和谷这么生气,不只是因为这个。   对于习惯了和另一个人合租的和谷来说,有饭吃的日子是多么美好啊。   可偏偏,那个人为了比赛集训去了,再次回归独居生活,可一定也不美丽。好不容易能来“千里寻夫”,和谷当然是心急如焚啦。   再加上对于爱睡懒觉的人来说,早起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啊。   偏偏今天无可奈何地早起了,又被放了这么久的鸽子,火气自然就上来了。   正在两人还在为此事争辩的时候,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是越智。   越智直接无视在玄关就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脱鞋走向客厅。   另一个好奇而又小心翼翼的人伸着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   庄司二段是在楼下碰见和谷和越智的,当时他还在为能见到心目中的偶像,并与之近距离相处而惴惴不安时,就看见和谷走了进来,明显没有睡醒的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算是跟自己打了个招呼。   而后来的越智更是面无表情,只开口说了个“早”,就一句话都没有了。   虽然一年过去了,庄司也已成为职业棋士,和许多优秀的棋士下过棋,但在幼狮战上,进藤和塔矢给他留下的印象还是最深刻的,崇拜的心情不言而喻,连面上都要带着尊敬。   而面对和谷这样大哥一样的前辈,庄司则是自在得多,也亲近得多。只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和谷的心情明显降了不止一个level啊。   庄司低着头,明智地选择躲在角落里不去招惹什么。果然,一上五楼就看到了一出好戏,额,或者说,只是和谷纯粹的心里不平衡,没事找事罢了。   “先进来吧,进来再说。”伊角无奈地再次成为和事老,把还呆在门口的小棋手招了进来。   塔矢看了一眼正在争吵的两人,转身进了卫生间。   社打着呵欠撑起上身,扒下脸上沾着的棋子,顺手整理了起来。   越智看着棋盘上残留的对局,眼镜上闪过一道精光。   庄司左看右看,不知该干些什么,站在客厅里傻愣愣的。   伊角指了指地上的棋谱,示意他和自己一起,收拾一下。   和谷骂也骂了,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便又恢复正常,找伊角聊天去了。   进藤见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抻了抻手臂,也进卫生间去了。   塔矢正把毛巾挂起来,看见进藤半眯着眼走了进来,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   进藤其实还没完全醒过来,低垂着脑袋,也没看见前面有人,就直直走了上去。   塔矢轻轻地叫了一声:“进藤。”   进藤一抬头,看见塔矢目光炯炯,双手微张,含笑看着自己。   镜架上的热灯发出暖黄色的光晕,将塔矢整个人笼罩在其中,朦朦胧胧的,柔和了整个人的轮廓。   进藤不由自主地走了上去,双臂一伸抱住了。   进藤把下巴搁在塔矢的肩胛处,来回蹭了两下:“困死了。”   塔矢失笑,伸手摸摸进藤的乱发:“好了,快起来,外面还有人。”   进藤晃晃脑袋:“就不。要亲亲才能起来。”   “你呀。”塔矢摇摇头,把进藤的脑袋从肩膀处挖出来。   进藤顺势抬头,张嘴叼住凑近的嘴唇。   灯管发出暖洋洋的光,将两个相拥的人笼罩在其中。   朦胧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萦绕在两人身旁,比灯光更暖,比醇酒更香。   “喂,你们这几天是躲在这里逃难的吗?怎么厨房里跟被洗劫了一样?!”跟着伊角到厨房的和谷一看比自己公寓还要乱的厨房,乐了。   原本想要泡茶的伊角也有点吃惊,厨房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卫生间门的两人却是被和谷的这一大嗓子叫醒了。   进藤懊恼地睁开眼:“和谷这个家伙……”   却刚好在镜子里看到站在门口,一脸吃惊的社青春。   社下了一天的烂棋,把所有人都吓到了。   进藤皱着眉头,塔矢紧抿着唇。   伊角若有所思地看着埋头理着棋子的社,又看到正盯着他的进藤,心下疑惑。   早上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这三个人的氛围乖乖的。   虽然塔矢和进藤的表现没有社这么夸张,但也不如前几天的对局。三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在棋局上了吧。   和谷收拾着残局,想要说些什么,但一看气氛这么诡异,想想还是不说了。   虽然他跟社的这一局棋,是他赢了,但也只赢了半。   照前段时间选拔赛的对局来看,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啊。   总不能集训几天,把原有的水平训没了吧。   即便不想承认,自己是比不过进藤他们几个参赛选手,但社在棋局的把握和新手的创造上,的确要比自己更好一些。   他今天是怎么了,跟进藤下棋输了,跟伊角下棋险胜,现在跟我下的这一盘,居然犯了连初学者都不会犯的错误,而且还是两个,尽管后面都救回来了,但这些错误在高手对弈中都是致命的!   社这家伙搞什么呢,瞧不起人吗?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你们继续下棋吧,我,我去休息一会儿。”社把最后一把棋子倒进棋盒里,便起身走开了。   棋盘边上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全都看向了塔矢。塔矢是这次比赛的领队,队员除了状况,自然是领队出马。   塔矢对社的异常心知肚明,但是他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状况下,被外人撞破。   就算是冷静自持,擅长协调的塔矢,也有点束手无策。   塔矢刚站起身,准备跟社好好谈谈,门铃又响了。   “我去开门。”塔矢心情复杂地说。   走去开门的时候,塔矢感觉自己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访客来的时机实在是恰到好处。   “哈喽,我给你们带晚饭来啦,你们欢不欢迎我啊?”   少女特有的清脆嗓音欢快地响起,客厅里的一群人齐刷刷地看着门外的女孩,不禁猜测起,这个突然到两个男生合租的地方送晚餐的女孩,到底是谁。   “怎么。不欢迎我?还让我杵在门外吗?”紫笛笑眯眯地看着塔矢。   塔矢连忙让出道,顺手接过紫笛手上拎着的袋子。   紫笛自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啦。   自从塔矢从家里搬出去后,明子总是这样不放心、那样好担心,而紫笛对这两人的同居生活也是有着万分的好奇。   于是塔矢家的两个女人一拍即合,一个准备各种食物、衣服和杂物,一个负责配送、探班加侦查。   客厅里的几人一见有吃的了,连问这个女孩是谁都顾不上,忙站起来帮忙。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各种食物。   “看上去都好好吃哦。”庄司小小声地说,“而且好多菜都没有见过诶。”   “那些应该是中国菜。”曾经去过中国的伊角认出了一道菜,“那道菜是‘宫保鸡丁’。”   “那些没见过的是我做的,剩下的就是塔矢妈妈的厨艺啦。”紫笛被一群大小孩流着口水的样子逗乐了,“我是紫笛,现在住在塔矢家。顺便提一下,这次我也会去中国,你们要是想尝到最好吃最便宜的中国菜,一定要来找我哦。”   话音刚落,紫笛就被一群人或奇怪、或疑惑、或兴奋、或惊讶的目光包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打开后台,看见收藏掉了一个……   连忙刷新了一下,又掉了一个……   心塞到无言以对。   昨天回到住处就已经十一点了,所以今天两更合并。   晚安,晚安,晚安。 第23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我是社青春,今年17岁,是一名职业棋士,隶属关西棋院。   我在关东出生,小学四年级搬到了关西。当我经过关西棋院,看到很多大人在里面下棋的时候,我对围棋产生了兴趣。   我转眼就到了业余初段,却在业余三段的时候,止步不前……   但我没有放弃,最终在15岁那年成为了职业棋手,并且参加了当时万众期待的“北斗杯”国际团队联赛,出任三将。   尽管我的父母一点也不支持我下围棋,甚至说出“棋手算什么”这样的话……   但我没有放弃,最终通过“北斗杯”国际团队联赛,得到了他们的认可。   在这一两年里,我始终坚持着围棋的梦想,认真地下好每一局棋,尝试推陈出新,摸索围棋的新手,探寻适合自己的下棋风格。   我凭借自己的实力,再次获得了参与由中国商会主办的“旭日杯”国际团队联赛的机会,成为主队中的一员。   尽管这个团队中的领队是围棋新秀塔矢亮六段,我的队友们是近来风头正劲的进藤光四段,曾经去过中国留学一年的伊角慎一郎三段……   但我没有放弃,最终,最终,最终我居然撞破了围棋新秀塔矢亮和风头正劲进藤光的神秘恋情!   我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啊摔!   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种一看就不可说的事情好吗?   我不会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吧!?   塔矢亮和进藤光今晚不会套我麻袋吧!?   我是不是不能再下围棋了?!   为什么偏偏是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为什么,要在收拾完棋子之后,踏入那个神秘的、罪恶的、狭窄的空间,在硬生生啃下一吨狗粮之后,还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离开,等待着当事人的发现?   我,为什么,不能,原地爆炸,呢?   我是社青春,今年17岁,是一名职业棋士,隶属关西棋院。   尽管我的围棋生涯遭遇了很多波折,但我没有放弃,克服了一个又一个难关……   但是现在,我遇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个难题,谁能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围棋之神啊,我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吗……   “啪!”“啪!”“啪!”   落子的声音响彻不停,在安静的客厅中清晰可闻。   庄司二段刚好对上他的偶像进藤四段,塔矢六段坐在旁边围观。   在这一群棋士中年龄最小,对局经验也最薄弱的庄司感觉自己落子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不断地在内心呼唤着自己的好基友:小冈你在哪里,我要撑不住啦……   越智和伊角正在另一个棋盘上厮杀,和谷托着腮看得认真。社青春虽然也坐在了旁边,但怎么看都像失了魂一般,完全不在状态。   两边下棋的速度都很快,对局也逐渐进入白热化的状态。   塔矢皱着眉头,计算着步数。   就棋力来看,庄司是肯定比不过进藤的。无论是对战的经验,对棋局形势的敏感度,甚至是计算能力,庄司二段都存在一定的劣势。   但是,现在的进藤,多多少少还是受着早上那件事情的影响,才会裹足不前,犹豫不定,与后辈下到快终盘了,才只略胜一筹。   至于另一个当事人,塔矢撇了社青春一眼,银发少年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出“迷茫”二字,不忍直视,就连和谷偷看了他好几次都没有任何反应,已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了。   塔矢叹口气,团队赛的两位大将全都不在状态,那还有集训的必要吗?   看来,要尽早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社青春目光飘忽,脑子里一团乱麻,一边在回顾着自己短暂的前半生,脑内小剧场演起来简直是槽点满满,一边还不断重放着早上看到的那一幕,一遍又一遍刺激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本来只是在客厅里收拾棋子,但见越智想看棋盘上残留的那半面棋局,就偷懒地把散落在外的棋子收拢归置了一下,没一会儿就完事了。   棋谱有人收拾,和谷跟进藤分开后又腻到伊角旁边小声说话。   实在没什么事干,也不知道跟庄司二段讲些什么,干脆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清醒。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去做了。   可没想到,清醒的方式这么给力,不用泼凉水,整个人就精神抖擞甚至哆嗦,大脑完全清醒过来,一点也不犯困了。   也忍不住想让时光倒流,把那个偷懒的自己暴打一顿,也好过杵在门口当木头。   社青春直到现在,还在质问着自己:为什么要去卫生间?为什么去了卫生间不能马上离开?为什么自己不能原地爆炸?为什么我还没放弃……   紫笛从厨房里出来,就感觉有几个人怪怪的。   难道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一边擦着手,紫笛像个小老太太一样,溜达到塔矢身边,观察着进藤和庄司的棋面。   嘶,不对劲,进藤怎么下成这样,还犯了好几个低级错误?   怎么没有挽回呢?按照进藤平时的下法,这几个臭手有很大几率转变成反败为胜的妙手吧。奇怪,奇怪。   再看塔矢,表情严肃得要命。   虽然对局的时候,塔矢的表情也是很严肃很正经,但也不像现在这样,还带着担忧与无措。   紫笛心下暗暗思索,又慢慢悠悠晃到伊角和越智的棋局旁。   嗯,这边的对局倒是没什么问题,都属于正常发挥。   再看看和谷,一脸认真;再看看社青春,嗯?不对,有情况!   作为一个活了几十年寿终就寝,又重新活过来的老小孩来说,解读几个十来岁小年轻的面部表情还不是手到擒来。   紫笛暗戳戳地设想了好几种情况,最终还是没有想通,这社青春跟进藤、塔矢能扯上什么关系,难不成是被柜子门打中了吗?   嗯,刚好进藤找我有事,我待会儿问问看不就行了。紫笛摸摸下巴,觉得自己非常机智。   不得不说,紫笛不愧是老江湖,虽不中,亦不远矣。   我是社青春,今年17岁,是一名职业棋士啊摔,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职业棋士了好吗?   重点是现在,塔矢亮,他为什么要把我单独留下来,额,还有进藤光?   集训结束之后,副队的几个人、紫笛、伊角和我都告辞了,就等着去中国时在机场碰面。可偏偏塔矢亮叫住了我,这种被班主任点名放学后来我办公室的感觉,简直了。   社青春紧张地坐在沙发上,双腿并拢乖得不得了,刚来时跟进藤拌嘴的那个少年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原本已经考虑好怎么说的塔矢被社青春的反应一带,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管平日里如何成熟稳重,塔矢也不过是一个17岁的少年而已。尽管他已经理顺了和进藤之间的感情,能够泰然处之,但他还没仔细想过,别人的眼光与感受。   一个银发,一个绿发,两个同岁少年面对面坐着,一时间都没了言语。   进藤坐在一边,又急又慌。他看着两人正襟危坐,脸上带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心烦意燥。   “咳,我跟塔矢在一起了。”进藤一把抓起塔矢放在膝头的手,“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进藤憋不住了:“我喜欢他,就像你会喜欢女孩子一样的喜欢。”   社青春连忙摆手,弱弱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完全被进藤无视了:“我知道我们两个都是男生,你可能会觉得很恶心。”   “不会不会。”社急急地解释。   “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不觉得我是同xing恋,只是我喜欢的塔矢刚好是个男生而已。”   “对对对,我没,没觉得……”社一句话也插不上。   “要是你不能接受或者有什么意见,我也没有办法。”进藤继续说,“我只希望你不要往外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我没意见,我只是有点惊讶。”社扶额,“我发誓,我不会往外说的。”   进藤松了一口气,一下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塔矢反握住进藤的手:“进藤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又被喂了一口狗粮的社无力地点点头,“嗯嗯嗯嗯。”   “我只有一个要求。”塔矢正色道。   社也坐直了。   “我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影响到你接下来的比赛。”塔矢抿了一下嘴唇,“虽然可能有点强人所难,但私事是私事,下棋是下棋。对于让你受到惊吓的事实,我们感到很抱歉,是我们没有约束好自己的行为。但我不希望,这件事会对团体赛造成不良的影响。”   “如果你不能接受,团体赛过后,我们就不要见面了。”进藤也插了一句,“大不了我以后都躲着你走。但是这次的比赛很重要,我……”   “停!”社青春突然大喝一声。   看着安静下来的进藤和一直看起来很平静的塔矢,社理了理自己的思绪,开口道:“我并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就像你们自己说的,这是私事。我并不认为你们之间的感情会影响到我自己的围棋,但也没有必要就停止往来吧。再也不见什么的,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学生吗?”   社摸了一把自己的白毛:“我只是有点惊讶,我没想到,进藤也就算了,塔矢居然也,咳咳……总之,我觉得一切照旧就好了,我也不会往外说的,我保证。”   社举着手指对天,进藤的肩膀放松下来,塔矢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很多。   进藤高兴地说:“我就说嘛,没什么好担心的。”   刚才不知道是谁一脸紧张的表情哦。社默默腹诽。   塔矢也说:“谢谢你的理解,我,我很抱歉。”   “没事没事。”社大度地挥挥手,“只是……”   社有点迟疑,但还是决定问出口:“你们有想过,以后吗?朋友、父母、同期棋士们、还有棋院……该怎么办?”   进藤和塔矢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了……   估计是昨天写得太high了,今晚写不动了。   这章没完,明天补全。   晚安,晚安,晚安。   2017年10月16日   社青春被我写成了一个逗逼,怎么破……   社青春:我知道的太多了……   紫笛(笑眯眯):看出来了(? ? ?)?   2017年10月17日 第24章 不足为外人道也   新年之后难得的一个晴朗天气,一群人坐着飞机,在天上飘。   透过窗户远远望去,大团大团透亮的云挤在一起,不只是白,还带点粉、带点黄、带点蓝……   机翼破云而过,打散了聚在一起的云团,留下一串蛇形的痕迹。   进藤安静地坐在窗边,头靠在玻璃上,出神地看着那一串串被划开的白痕。   前不久下过的一局棋历历在目,无言的质问,凌冽的气势,强劲的实力,让自己毫无招架之力。   明明是最拿手最自信的东西,却被人狠狠地打落在地。   尽管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局,但是……   二选一的选择题,不行,不行!   不甘心哪!   塔矢越过坐在中间的紫笛,毫不遮掩地望着进藤。进藤却吝啬极了,上了飞机之后就没看过塔矢一眼。   “旭日杯”的团队集训之后没几天,进藤和塔矢就从合租的房子搬了出来,在各自的家里过了个年。   而从搬回家到今天之前,两人都没能在私下里见上一面。   不管是在棋院还是围棋会所,塔矢亮和进藤光就好像背负着相同磁极的两块磁铁,远远地就被排斥开了,怎么也凑不到一起。   直到今天在机场汇合,塔矢才算是跟进藤见上了新年后的第一面。   但也是见了这一面,敏感的塔矢忽然觉得,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之前的错过,也许并不是意外。   和谷和伊角安安静静地坐在三人的后面一排。   哦,对了,伊角旁边还坐着一个小庄司。   庄司二段表示,他现在非常紧张,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惶恐,觉得自己不应该坐在这里。   就像是一盏1.5千瓦的电灯泡,不应该出现在本该朦朦胧胧,有淡淡月华的夜空下一样。   月光就已经够了,为什么还要来一盏瓦数爆表的电灯呢?   社青春透过椅子之间的缝隙,又看一了眼坐在前面的两个人,一根白色的耳机线若隐若现。   社青春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魔障。   干嘛老是盯着人家的耳机线呢?   两个关系要好的人用一副耳机听歌又不是什么奇怪的事。那两人从院生时代开始就是很好的朋友,听说现在还一起租房子住。   人家就乐意用同一副耳机,有什么好在意的?   越智疑惑地看了社一眼,不明白他无缘无故摇什么脑袋。   倒是那个女孩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会住在塔矢前名人的家宅里?   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跟着这一群人飞到北京去?   前后不过三排位置,七八号人,竟也生出无数的心思。   众人各有各的想法,却都只心底默默盘算,有些思绪甚至放在了最深处,不为外人道也。   “女士们先生们:由于受到不稳定气流的影响,我们的飞机正在颠簸,。请大家……”   飞机明显地颠簸了几下,广播也及时地开始播报。   紫笛捂着胸口,深深地喘了好几口气。   虽然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静养,身体状况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但是还是比不过身心健康的小年轻啊……唉,要不是手术风险太大,也没有合适的心脏足够的钱,真想把这个动不动就闹罢工的肉团扔出去。   紫笛干脆闭上眼睛,调整呼吸,睡一觉可能会好受一点吧。   还是年轻好啊,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有一种无畏的气势,有一份无价的资本。   迷迷糊糊的紫笛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感叹,年轻真好。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勇敢去尝试,不断去挑战,即便失败了,也能收拾行囊,整装待发。   进藤这小子,大概就是依仗着这份年轻,才会做出这样任性又大胆的事吧。   可惜有些时候,年轻并不是万金油的存在。   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与由内而外的底气,再怎么说,也只是纸老虎罢了。   飞机在蓝天白云之间穿梭,击散了一团又一团的云朵。   原本平静的天空,整块整块的云像鱼鳞一般散开,又像是微风拂过的湖面,泛起了涟漪。   日本棋院会馆,众人正围在一起看着桌上的一张名单。   虽然“旭日杯”的前期宣传早就开始了,但出版部的各位直到今天,才拿到了中国队和韩国队的完整参赛名单。   大家围成一团,都在研究着这份关系到这次日本队成绩的关键。   “你们说,这次的旭日杯,日本方面……”一名微微发福的记者皱紧了眉头。   “难说啊,中国和韩国都出了几个面生的棋手啊。”另一个记者接道。   “真不知道棋院理事会那帮人在想些什么,现在才把完整的名单拿出来,虽然之前主战队都已经公布了,但友谊赛也很重要吧。现在这么着急忙慌的,哪来得及宣传啊?”刚刚结束实习的小记者抱怨着。   “我听说随行的记者们早就知道消息了的,这些棋手的资料,我们编辑部里还留了好几份的。”棋院编辑部里唯一的一名女记者凉宫淡定地说道。   “哦,在哪呢凉宫,你怎么不早说。”   “是啊是啊,凉宫,快拿给我们看看吧。”   众人听了新同事的话,各个急得不行。凉宫希子点点头,转身就找资料去了。   再来看看那份被众人遗忘的名单,其实就几个名字罢了。但和调查来的资料一起看,就会显得有点怪异了。   单看中国和韩国主战队的选手名单,就有很多耐人寻味的地方。   中国团体赛的参赛选手分别是赵石四段、乐平四段、罗晨二段。   赵石可谓是中国棋院新一代的领军人,也是日本围棋界的熟面孔老朋友了。年仅16岁的赵石自小就在中国首都北京学习围棋,参加过全国各地大大小小多次赛事,获得多项荣誉。赵石的对战经验十分丰富,也习惯于国际赛事这样的大场面,棋风沉稳大气。虽然年纪不大,但实力不容小觑。   乐平四段就是那位跟和谷义高棋士长相十分相像的优秀棋士,他经过地方的层层选拔来到北京棋院研习围棋。虽然曾经因为过早过小成为职业棋士,而面临过被遣送回乡的危险,但最终在个人的不懈努力及朋友们的帮助下,乐平棋士快速成长,成为中国棋院不可缺少的一名强力棋士。   还有一位罗晨二段,根据资料显示,是一位女棋士。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就连罗晨棋士的对弈棋谱,也只找到不全的一两份。   “这个罗晨,是……”众人看完中国方面的资料后,都皱紧了眉头。   虽然说这份资料是记者们早就整理好的,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份资料是仓促之下赶出来的。   赵石和乐平这两个少年棋士近几年风头正好,只要稍花些心思就能找到更多更详细的情报,可也就那么寥寥几句,还真是可怜得紧啊。   而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罗晨女棋士,如此语焉不详,真真是一句话就被打发了。   只不过,如果是真的名不见经传,中国棋院会把她放在这么重大的国际联赛上吗?   难道这是中国棋院在“扮猪吃老虎”?   再来看中国带队的人,又是一个几乎没怎么听过的名字,只能知道是一个女棋士,叫紫笛,段位更是没有,或许是什么裙带关系吧。几个资历老的记者互相看看,微微一笑。   而这回韩国派出的棋士更是令人生疑。带队的是高永夏棋士,大家倒是都猜到了,毕竟他已经六段了,也不可能参赛。至于参赛的棋士嘛,就真有那么点耐人寻味了。   洪秀英四段,韩国少年棋士的新星。虽然相对于高永夏这位传奇棋士,洪秀英的赛事成绩和总体水平还差得很,但对于近几年一直在走滑坡的韩国围棋来说,洪秀英不失为一名年轻有为的棋手。   金在焕三段,是近一年来韩国棋院的新秀。在进入职业棋士的道路后,金在焕棋士一直是全胜升段,就连洪秀英也屡次败在金棋士手中。如果不是低段棋士跟高段棋士的升段赛事没有交集,金与高对弈肯定会引来众人的高度围观。   而最后一位朴恩慧二段,则是一位非常低调的职业棋士,除升段赛以外,极少参加其他赛事。有小道消息称,朴恩慧可能是韩国某集团董事会会长之女,围棋只是兴趣所在,并不需要真正当做一份职业来认真对待,也就显得特别低调。一向低调的朴二段为什么会参加这次的国际联赛呢?这其中的深意,就不为人知了。   友谊赛的名单暂且不论,单是这一份参赛者的名单加上搜集来的资料,就足以让在场的各位记者编辑们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群人围在这里干什么呢?名单拿到手了还不快点工作?资料不齐地去补齐,该写稿子的写稿子去!你们很闲吗现在?!”   主编大人送完机回来,就看见整个出版部安安静静,一群人围成一团,看上去傻愣傻愣的。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   想当初主编大人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份名单后,大致也是这么个状态吧。   但就算再奇怪再纳闷,工作不能不做啊。   围着人群立马散开,编辑部又热闹了起来。   北京首都国际机场,一群人堆在出口处,等着接机。   “赵石,石头,小石子,你说紫笛真的会回来吗?她不是不能坐飞机吗?”身着笔挺西装的少年一脸兴奋、好奇、疑惑、开心……反正是各种表情都有地问着,他的身边正站着一位有着一头松软卷发的玉面小公子。   玉面小公子,咳咳,也就是赵石,有点无奈也有点疑惑,迟疑了半天才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领队的事情我也是早上才听陆力先生跟我说的,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是陆力先生的。”   “那、那我们今天能见到紫笛吗?”乐平没有因为赵石的话而气馁,仍是带着小小的兴奋问道。   赵石不确定地紧了紧眉头,又松开了:“应该能吧。”   “呵,白痴。”一个看上去乖乖巧巧,还长着一张圆圆苹果脸的短发女生,居然发出了一声轻嗤。   “喂,姓罗的,本来就没你什么事,你要呆在这里就给我安静点。”乐平愤愤不平。   女孩儿看也不看正冲着自己呲牙的乐平,走到一边。   “喂,你听到没有啊!别一副别人欠你钱的样子,拽什么拽啊!”被忽视了的乐平有些口不择言了。   赵石扶额,忙上前给炸毛的乐平顺毛。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自从罗晨来了棋院,乐平这小子的脾气见长啊。   不就是第一盘棋输了嘛,后面不是还赢了好几局,至于这么念念不忘吗?待会儿紫笛若真来了,见到乐平这样子,还不得嘲笑死他。   不过说到紫笛,赵石偷偷看了一眼罗晨,又不着痕迹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进藤:我是摆脱不了忧郁少年的人设了吗?   塔矢:敏感的我感觉到了,我要加戏了。   紫笛:我怎么老是神神叨叨的……   社:我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QAQ   某K:你又知道什么了呀~我怎么不知道? 第25章 冒天下之大不韪(补全)   大厅里先后响起两次国际航班安全抵达的通报,乐平立马忽略罗晨,兴奋地守在日本航班的出口。   赵石则带着棋院配置的工作人员和翻译,朝韩国航班的出站口走去。   这次接机,中国棋院一共派来了六个人。棋士两位、引导接洽人员两个,还有两枚翻译,分别负责日本和韩国。   因为日本航班抵达的时间跟韩国差不多,中国方面就打算一次性解决,每边三人,不多也不少,足够了。   毕竟围棋不像其他竞技活动,例如足球、篮球等,会有大量的粉丝接机,各类体育报刊的记者实时采访,需要大量的人手维持现场秩序,应对突发状况。   所以当六个人的队伍里多了一个参赛棋手后,就显得格外突兀了。   罗晨完全无视周围的目光,站在离乐平不远的地方,双眼紧紧盯着出口通道。   罗晨是专门为了这场能够参加这次比赛,才来北京的。之前一直在广州那边的棋院下棋。   考上职业棋士后,罗晨并没有来北京发展的打算。只不过,这次比赛中国是主办方,在国内又是喊着“全民围棋”的口号在不断地宣传,全国各大棋院自然也不能落后,纷纷在本地区举行了参赛队员的选拔比赛。   单是友谊赛的棋士选拔就举行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几场比赛,更不用说正式选手的选拔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得知最终的参赛队友是一个比自己小的女生后,乐平才会好奇地去找对方下棋。结果第一次对局就铩羽而归,输得灰头土脸。   于是乐平和罗晨两个人就杠上了。   嗯…或者说,是乐平单方面跟对方杠上了。   本来,中国棋院的大家就对罗晨不太熟悉,这位短发少女又自带三无少女人设,面瘫、腹黑、毒舌、丧样样不缺。   今天突然硬是要跟着赵石和乐平来机场接人,自然会让大家感到诧异。   也许日本队里有她欣赏的棋士吧?赵石一边走着,心思还留在日本航班的出站口。   十几分钟后,赵石顺利地在航班出口处接到了人。   看着一群黑衣大汉朝自己走来,除了一头灿烂的红发还能从黑衣人群中窜出来外,其他人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赵石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这群人确定是来下围棋,不是来抢地盘的吗?   好在确认过参赛人员,成功接洽之后,这群黑衣大汉就簇拥着一名选手提前离开了。   中国棋院派来的三人都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剩下的韩国棋士们带去了停车坪。   再看乐平这边,日本棋士们则低调多了。   乐平一边核对人数与信息,一边环视一圈。   刚下飞机脸色苍白的紫笛,一左一右扶着她的塔矢和进藤,一头白毛的社青春,带着促狭笑意看着自己的伊角,和自己相似度极高正郁闷着的和谷,戴着眼镜的小蘑菇头越智,一张生涩胆怯又眼露好奇的生面孔,还有随行的工作人员们……   这一支由“老弱病残”组成的队伍,简直是不能更符合外界对下围棋的刻板印象啊!   乐平带着大家往汽车停靠处走,总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旅游观光团的导游,额角默默地划下三条黑线。   车队朝着预定好的方向行驶着,晚上的接风宴也会在棋士们下榻的酒店里举行。   中国商会发起的“旭日杯”中日韩团队联赛的赛程大致是这样安排的。   今天是接机及接风宴的日子,第二天留给棋士们自由活动,调整状态。   第三天,也就是为期六天的棋赛,将正式开始。   头三天是主队的比赛,根据抽签决定对战顺序后,每天一场,连比三天,决出胜负。   后三天则是较为轻松的友谊赛,同样由抽签决定对手,上午对战,下午就可以自由复盘、对弈、交流与讨论。即便是前几天下过棋的主队队员,也可以在友谊赛期间,邀请别国的棋手切磋切磋。   友谊赛不强调名次,即便是上午必须进行的团体对战,也以交流沟通为主,不以胜负排位相论。   六天的棋赛结束之后,还会有一场颁奖典礼,宣布比赛组的名次并颁发奖励。   至于接下来的时间,是马上赶回祖国还是在中国稍作停留,就是各国棋手自己考虑决定的事情了。   当然,回程的交通费,中国商会也已经准备好了。   塔矢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着坐在后面的进藤。   奇怪,很奇怪。   进藤他,一定有事情瞒着我。   社青春坐在塔矢身后,感受着车厢中涌动的暗潮,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问他们的那个问题。   谁也没有给出答案。   在一片静谧之中,三人皆端坐着,神情晦暗。   日头西沉,一道道暧昧带着余温的光打在脸颊上,从眼角慢慢移到了嘴角。   光明消失了。   中国商会安排的酒店很好。   中国棋院根据人员名单的数量与性别,安排的标准双人间也很好。   不管换了谁来看,都挑不出太大的错处。   只可惜,有些人,并不怎么领情。   进藤沉默地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塔矢,决定还是先出去走走,透透气。   塔矢听到关门声,终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呆呆地望着关上的门。   看了好久,塔矢放下手中的杂物,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手肘撑着膝盖,塔矢把脸埋进了手心里,一种无力感席卷而来。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起来。   塔矢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   才过去三分钟,是进藤回来了吗?   “你好,请问,进藤在吗?”发音有点奇怪的日语,看起来很乖的短发少年目光炯炯,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抱歉,他刚刚出去了。请问,你找他是……”塔矢认得眼前的这个少年,韩国的洪秀英。因与还是院生的进藤下过一局而结缘,在第一届的“北斗杯”上也见过面。   “那,如果他回来了,麻烦你告诉他,我们之间还有一局棋。”洪秀英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这句话一说完,就匆匆走掉了。   塔矢微颔首,望着洪秀英离去的方向,一头炫目的红发在拐角若隐若现。   洪秀英失望的表情引起一声轻嗤,一只手揽着他的肩膀,带着他离去。   塔矢正准备关门,却刚好看见正要离去的某人回过头,目光里满是挑衅。   塔矢关上了门。   时间回到日韩两队到了酒店之后,中国队的一群人直接坐在了接风宴的会场里。   紫笛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露出一抹微笑。   虽然许久不曾回来,但某人亲切地称呼还是让紫笛一下子找到了回家的感觉。   “紫笛,老笛子,老女人,你还好吧?”某人看似口无遮拦,其实还是很关心瘫软在座位上的少女。   紫笛理都不理,捂着心脏装神秘:死小子,要是我现在有力气说话,哼哼!不把你教育得自觉写千字检讨,我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乐平,紫笛还需要休息。”赵石说了一句。   嗯嗯,还是小卷毛比较有良心,不枉我平时这么疼你啊。   紫笛深感欣慰。   “罗晨,她就是紫笛,我们这次团体赛的领队。因为某些原因,她之前一直在日本,这次就跟日本队的一起回来了。”赵石为两名第一次见面的棋士做介绍,“紫笛,她是罗晨棋士,中国主队的队员。她是广州的棋士,这次专门来北京参赛。”   “哼!”乐平不耐烦地发出一些声响,“她虽然是个新手,但这家伙的棋跟你以前的棋很像,一样难缠又讨厌。”   尽管不太情愿,但乐平还是觉得有必要让领队了解一下队员的水平和风格。   紫笛在拿到中国队的名单时,就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现在见到真人了,更觉得女孩的长相很面熟。   但是,广州应该没有自己认识的人啊……   难道,是身体原主人认识的朋友?   迎着紫笛疑惑打量的目光,罗晨有点激动:“紫笛,我是罗晨。五年前,我被领走了。”   “啊,是你,小橙子!”紫笛想起来了,“你不是被一对北京夫妇领养的吗?怎么跑到广州去了?”   一边问着,紫笛一边回想起关于罗晨的一些事。   记忆中的孤儿院规模不大,但是孩子们的生活条件还是不错的,不然原主和其他孩子们也不会有机会在木榧棋盘上学习围棋。   当时的房间基本上是两人一间,罗晨就是紫笛的室友。在罗晨被领走之前,两人也算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了。   原主的身体不好,生来带病,很少有家庭会选择这样的小孩。   罗成虽然长得很可爱,但是,性子太冷,有不太合群。有时候,还有点毒舌。   通常有兴趣领养她的大人,在跟她接触之后,都会有很多担忧:养不熟的白眼狼,又是个女孩,长大了就更不亲了……   久而久之,就没人愿意考虑她了。   孤儿院里的孩子,长到一定年岁的时候,被领养的可能性就更小了。毕竟不是从小开始养,大孩子又都开始记事了。   于是,两个小女孩看着身边的伙伴们一个个被领走,彼此之间的感情也更加深厚。   一起长大、一起下棋、一起约定要当上职业棋手,赚很多很多钱……   直到五年前,一对夫妻领走了当时十来岁的罗晨。   那对夫妻是有个女儿的,可惜生病去世了。妻子的年纪也大了,冒不起再生一个的风险。   夫妇中的妻子还说,罗晨清冷的性子跟她的亲生女儿很像。   只是,那对夫妻明明是在北京,为什么罗晨会跑到广州去?   难道是,又被送回来了?   听到熟悉的称呼,罗晨抿嘴一笑,整个人的气质都明朗起来。   “他们本来就是广州人,来北京做生意。每年都回不来几次家。”罗晨说,“我知道后,就主动要求回去了。”   罗晨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紫笛。圆脸的女孩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只有跟自己的挚友讲话时,这双眼睛才会有十足的存在感。   紫笛略微思索了一下:“比赛结束后,我们一起回孤儿院看看吧。”   罗晨的眼睛忽闪忽闪,不停地点头。   乐平不太知道紫笛的过往,听得稀里糊涂。   最后听到说去孤儿院,连忙叫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赵石好脾气地笑笑,罗晨眼睛一闭,又开始diss:“就你?能干什么?”   看着乐平被罗晨怼得词穷,紫笛不自觉地露出了姨母笑。   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接风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话说另一边,进藤出了房间,漫无目的地在酒店里瞎逛。   他走进一架有着三两人的电梯,也没有看清是往上还是往下。   直到电梯里的最后几个人全部走了出去,进藤也随着人群走出电梯。   不知从哪儿吹来一阵冷风,进藤一哆嗦,发现自己到了刚来过的地下车库。   北京的冬天可真冷啊,尤其是地下停车场这种空旷又干燥的地方。   只裹了一件风衣的进藤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好冷。   冰凉的感觉一直冷到了心里。   寒冷又从心出发,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拥有围棋的人生,一辈子的竞争对手。   没有围棋的生活,只属于彼此的恋人。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个?   这几天来,进藤都在问自己同一个问题。   这个,来自于塔矢行洋的问题。   各式各样的车子沉默地停在这个深深的、空寂的大地之下,安稳地进入一个个人为划分好的格子里,习以为常地等待着被需要的时刻。   就像千千万万辆普普通通的汽车一样。   不会有任何区别。   不会有任何反常。   普通地等待着,普通地行驶着,普通地损耗着,普通地淘汰了。   普通地,完成了一辆车的使命。   进藤闭上眼,眼前再次浮现出那一局棋。   那局普通的、输惨了的棋。   过年的时候,塔矢陪着母亲大人回了一趟娘家。   塔矢老师和紫笛留在塔矢老宅,迎接不断上门的访客。   绪方精次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带着应节的年礼,和一个隐秘的消息。   来自于某个女人的消息。   是实心实意的关心也好,是略带深意的多言也罢。   睿智而年长的老人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绪,只是一切都在无形中变得透明起来。   来访的客人渐渐少了。   老宅又恢复了平静。   如果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也许会在时间中被瓦解、被淡忘,甚至是被接受。   偏偏有只年轻的小牛犊,明知山上有只强健的猛兽,可还是按响了当下的门铃。   紫笛叹着气把人送进棋室,不忍心给出提示。   事先做好功课的少年踌躇满志,特意挑了某人不在的时间,妄图用一局棋的胜负解决难题。   却不知道猛兽的身边,有一只耳目聪明的狡猾狐狸。   被爪子摁住了要害,年轻的小牛犊惊出一身冷汗。   二选一的选择题,真是这世界上最残酷的抉择。   其实,只要选择普通地生活,就不必面对两难的抉择。   只是,谁能来定义,什么才是真正的“普通”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副本。   一直在做调整,所以写得很慢……   各位小可爱请见谅。   2017年10月19日   咳咳咳,还差一段,写不动了……周末接着补。   蠢蠢的某穿着两套棉衣棉裤,还冻得透心凉。   小可爱们也要注意温差变化,不要感冒了哦。   2017年10月20日   补完。   晚上应该……还会有一更。   嗯,但愿不是自立flag。   2017年10月21日 第26章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修)   “进藤,洪秀英来找你,说是等你下棋。”塔矢走到进藤身边,声音就如往常一般。   “知道了。”进藤嗓音微哑,大概是冷风吹过头了。   和谷捧着一杯果汁走了过来:“阿光你刚才去哪了?接风宴还迟到。”   进藤笑着做了个鬼脸:“酒店太大,走迷路了。”   “真的假的?”和谷说道,“你这迷路体质是好不了了吗?”   “滚滚滚!”进藤作势要打,两人有说有笑,渐渐走开了。   塔矢看着打闹着走远的两人,垂下了眼帘。   洪秀英盯着进藤和和谷,无数次地想要过去,却总是被某个大高个挡住。   “喂,高永夏,你到底想干嘛?”洪秀英忍不住了。   高永夏低下头:“哦,原来你在这里呀,我没注意。”   洪秀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忍住,这是在外面,大庭广众的,一定要忍住。   跟过度发育的高永夏不同,洪秀英的年纪虽然长了,个头却没有太大的涨幅。尽管是比前两年高了不少,但在高永夏面前,还是个微微低头就能看到发顶的小个子。   高永夏一把揽住洪秀英的肩膀:“反正该介绍的也已经介绍完了,我们早点回去吧。这里太无聊了。”   洪秀英努力挣扎着:“放开我,我要去找进藤!我……”   “好、好、好,我知道你也觉得很无聊。”高永夏自说自话,“去我房间下棋吧。啊,反正明天也没什么事,干脆下个通宵吧。”   挣脱不开的洪秀英一脸无奈,生无可恋地被拖走了。   紫笛晃悠着手里的饮料,蹭到了塔矢身边。   “小亮,你怎么一个人?”紫笛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进藤呢?”   塔矢伸手一指,连话也懒得说。   “哦——”紫笛故意拉长了音调,“你们俩闹别扭了?”   塔矢摇摇头。   “哎呀,别这么丧气嘛。”   塔矢犹豫了半天:“笛姐,进藤他…算了,没什么。”   紫笛却接过话茬:“进藤他过年的时候,跟父亲下了一盘棋。”   塔矢猛地盯着紫笛,紫笛回看一眼:“就是你跟妈妈回娘家的那天。绪方先生也来了,还跟父亲聊了好一会儿。”   塔矢抿紧了唇,一个惊骇的猜测慢慢成型。   塔矢感觉自己的胸腔里好像装着一只鼓,越敲越响,越敲越响。   令人心烦意乱,无法忽视。   紫笛留下一句话:“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剩下的事情,就看你自己了。”   转身离去之前,紫笛又加了一句:“对了,这次回来之后,我可能要在中国待一段时间,就不跟你一起回日本了哦。”   塔矢胡乱地点点头,目光寻找着进藤的身影,已全然听不进什么了。   夜晚再喧嚣,最终也沉寂下来了。   塔矢听着隔壁床平稳的呼吸声,闭上了眼。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由我为大家报道,这里是首届冬季‘旭日杯’中日韩三国国际联赛的比赛现场,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本次大赛的入口。”   “今天是三国联赛的第一天,我们首先会看到各国的领队们通过抽签决定每一队的对战顺序。只有在抽签之后,我们才能知道今天上午为我们带来精彩对局的是哪两个国家的选手。   “现在,大家可以看到,各国的参赛选手正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入场,现在正在进场的正是我们中国队的队员们。熟知围棋界的观众朋友们应该都认识中国队的领队,额,这是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少女……嗯,根据棋院登记的资料显示,这位二十来岁的女孩拥有着高深的棋力,这大概就是她能成为领队的原因吧。”   美女主持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虽然之前也做过一些功课,但这个领队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啊,这一年来中国各大赛事都没有她的身影好吗,她是怎么当上领队的啊啊啊啊?!   “咳咳,中国的队伍已经入场了。”美女主持侧过身子,对着摄像头说,“接下来入场的是日本队以及韩国队。大家发现了吗,这次虽然是三人团体赛,但每一国都有六名棋手,且都会参与到这次的比赛中来。”   “这就不得不说一说,‘旭日杯’独特的赛制和赛程安排了……”   美女主持娓娓道来,一边为观众们介绍着本次比赛的相关信息,一边带大家观看热闹的比赛现场。   观众们则是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进入另一个会场。   敞亮的大厅,舒适的座位,先进的电子棋盘,放大了数倍的大屏幕。这个坐满观众的会场并不是选手们比赛的主会场,而是讲解比赛的地方。   在比赛开始之后,正在对弈的棋局都会有由中国棋院安排的、专业的棋手们进行讲解。   不过,三场对战的比赛时间都安排在了前三天的上午,但团队赛的特殊性就在于,在同一个时间段里,会同时出现三盘棋局。   因此,在中国棋院与主办方协商之后,三盘棋局的讲解时间也有所调整。   主将的棋局安排在上午,与选手们的对局同步讲解;副将和三将的棋局讲解则安排在下午的两个时间段。   观众们可以按照自己对棋士的偏好、自己的围棋水平等各种原因,选择好时间段,自由购票。   毕竟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还是中国商会的一次商业运营。   再说了,棋院安排棋手来讲解棋赛可不是免费的劳动力输出,这本来就是职业棋士的工作之一。   主会场内,三国的抽签已经结束了,对战顺序也随之产生。   第一天比赛的是中国队和日本队;第二场则是由日本队对战韩国队;最后一场自然是中国队和韩国队之间的博弈。   此时,韩国队的队员们都在酒店特意布置的观棋室内,通过三台电视机的实况转播,观看着中日两国的对弈。   中国队的领队紫笛和日本队的领队塔矢亮正坐在离对局不远的地方,静静地关注着正在对弈的队员们。   在场的其他工作人员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偶或轻声疾走,协调自己的工作。   对局处的长桌上,三个棋盘依次摆开。   两两对坐的六人全神贯注,忽视了周围一圈又一圈的工作人员,慎重地落下每一子。   社青春抬头,看了一眼对面酷似和谷的少年。   尽管面容上有着很大的相似度,但从棋局上看,分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乐平棋士学棋很早,又很快就进入到正规的渠道,一直接受着正规的学习。但也正因为过早接触了正经规范的围棋之道,乐平的棋中往往充满了叛逆与任性,就像他这个人给大家的感觉一样,不服管的叛逆与不服输的任性,完美地交融在一起,成为了乐平独有的风格。   同时,在正统的学习体制之中,乐平的棋形根正苗红,稳扎稳打,密不透风,让人仿佛找不出一丝破绽。   社青春低下头,再次纵观全局,轻轻落下一子。   仿佛,也只是“仿佛”。   罗晨抿着嘴唇,原本圆圆的脸蛋被绷得紧紧的,都快从苹果脸变成鹅蛋脸了。   虽然刚进入职业棋士的世界不久,但在孤儿院里,罗晨与原来的紫笛就已经下了很多年的围棋。虽不说打败天下无敌手,至少整个孤儿院里有能力与之对战的也只有原身紫笛了。   在知道紫笛成为中国队的领队时,罗晨有一丝羡慕,但也不以为意。毕竟下了这么多年棋,她十分清楚紫笛现在应有的水平。   如果这样水平的棋士都能在这个比赛中成为领队,那么这个比赛中其他棋手的棋力水平也应该是自己能够抗衡的。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紫笛的壳子里住着另一个下了几十年围棋的老家伙,这个老家伙自身带有的棋力,全然不是现在的罗晨能够想象与接触的。   尽管已经收集了对手的棋谱,也了解过对手的资料,但有些内容,光看棋谱是看不出来的。   只有真正在战场上展开厮杀,罗晨才感受到,这个来过中国学习的青年棋士伊角慎一郎,好强!   从比赛开始到现在,副将和三将的棋局都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状态,四名棋士在各自的战场上,举起手中的武器,不断地碰撞、对抗、厮杀……只为抢占更多的领土,在这片大地上宣誓自己的主权。   塔矢的眉头也自比赛开始,就没有松开过。他紧紧盯着场上面色苍白的进藤,双手不自觉地攥紧。   “小亮,怎么了?”紫笛问道。   “进藤他,发烧了。”   “什么时候的事?”紫笛吃了一惊。   因为紫笛是中国队的领队,所以从接风宴之后,她就一直住在中国棋院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里,与自己的队员沟通,做一些相应的指导。   也就是说,这两天来,紫笛也没有跟进藤、塔矢他们碰过面。虽然接风宴那晚,她已经把最重要的消息告诉了塔矢,但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一点也不知道了。   之所以选择告诉塔矢,原因有二。   一是塔矢是当事人之一,无论进藤和塔矢行洋之间发生了什么,又达成了什么共识,进藤自己做出了怎样的决定,塔矢都应该有一个基本的知情权,知道这些产生的原因是什么。   第二,塔矢是日本队的领队,他并不需要下场下棋,这个消息也许对塔矢的心情有影响,但对这次的比赛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而且恰恰相反,正是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塔矢才能够知道身为参赛者的进藤到底发生了什么,及时对他的心情进行调节,保证进藤的正常发挥,从而不让心情等因素对比赛产生影响。   毕竟,等这种情绪过去之后,再来看今天的棋局,第一个感到懊恼、觉得不甘的人,绝对会是进藤自己。   塔矢特意压低了声音:“我不知道。要不是早上他一直没起来,可能到上场了我都被他蒙在鼓里。”   “别担心,比赛结束后,我们立马带他去医院。”紫笛伸手拍了怕塔矢捏成拳头的手,“他不去,我们就是拖也要把他拖去!”   “嗯。”塔矢的声音里充满了内疚与不解,“进藤他,什么都不说。这两天,都没跟我说过话。”   塔矢无助地向紫笛倾诉,早在不知不觉间,塔矢就明白,紫笛是知道的。   而这样的事情,除了紫笛这个知情人,大概也没什么人能够帮助自己了。   “先别想这么多。也许进藤只是……”紫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尽管她熟知两人的年少经历,但对于情感的抉择,她始终是个局外人。   进藤在年前找自己做“卧底”,以求得知塔矢不在家的时间;并且在过年的时候,真的刻意错开,亲自上门拜访,只为了与塔矢行洋对弈。   这一连串事情的发生,让紫笛明白,进藤有着自己的想法,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又应该如何为之努力。   虽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但旁观者是否真正“清”是一回事,当局者若是已经看透或者已经迷失,从而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可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腹部中空,外围被包,唔,头好晕,如果用断切开他的龙脉,那……不行,他是挖了陷阱在等我跳。眼睛看不清了,嗓子好难受,等一下,如果用小飞,第二百八十手的时候,就可以救回来,然后……   进藤吃力地夹起棋子,扣在了他想要的地方。   赵石看着进藤落下的这一子,有些诧异。   虽然他是挖了陷阱等进藤跳下来,但以进藤的棋力应该不至于被这一手欺骗。而且他下的地方,跟预想中的有偏差啊。   赵石皱紧了眉头,细细思索,一百步,一百五十步,二百步……   耳朵一直在嗡嗡作响,进藤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精神很难集中啊。   金色的刘海垂挂下来,纤长的眉毛轻颤。   该死,不就是前天晚上在地下停车坪吹了会儿风嘛,昨天也只是有点咳嗽,今天怎么就发起烧来了?   最重要的是,早上还被塔矢发现了。   发现了也就算了,还说什么结束后带我去医院……我是跟医院过不去了吗?   再说了,我还没想好,到底应该怎么做,怎么选择……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进藤闭上眼,狠狠甩了一下头。   睁开眼,目光直直地盯着棋盘。   赵石在思索之后,落下一子。   进藤的嘴角微微翘起。   终盘了。   终于,赢了。   进藤抬头,冲着不甘心的赵石笑笑。   嘴角还没完全咧开,只觉眼前一黑。   “咚!”   塔矢冲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越更越晚了……   最近收藏慢慢好看起来了。   就是评论区空得都可以摆棋子了。   咳咳,你们懂得。   不要让某觉得,这些点击量都是系统紊乱的表现好吧。每次都好怕一刷新就木有了……QAQ   各位小可爱们,晚安,晚安,晚安。   2017年10月22日   上午起来再刷一遍,捉个虫。   昨晚写得太匆忙了,好多错别字……[捂脸.jpg]   以上。   2017年10月23日 第27章 心动不如行动(补全)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昨天的比赛真的是精彩纷呈,高chao迭起。日本队的主将进藤四段拖着病躯参加比赛,凭借着惊人的实力与顽强的毅力,战胜了中国队的主将赵石。而两队的副将、三将也不甘落后,奋力厮杀,为我们带来两场高水平的对局。其中,中国队的副将乐平棋士,三将罗晨棋士在关键时刻突破自我,冲出重围,分别以两目、半目的成绩险胜。   中国队以2:1的成绩,艰难地战胜了实力强大的日本队。   然而,由于日本队主将的身体原因,今天的比赛依旧是我们熟悉的中国队,对上实力神秘的韩国队。   而这场团队赛,对于中国队来说至关重要。是一举确认夺冠的优势,还是等待日本队和韩国队的对弈结果,接受亚军或季军的排位,就看今日这一战了!   中国队是胜是负,韩国队又是否能成功亮相,夺下一城?   让我们拭目以待!”   美女主持侃侃而谈,摄像机在主持人说完后,把镜头投向了讲解棋盘。   棋盘上,中国主将赵石与韩国主将洪秀英的对局正在一步一步地展开。   谁也不知道,这一局的胜利会属于谁。   由于日本队主将进藤光身体不适,在日本队的申请下,中国商会和其他两国参赛队员进行了协商,同意将日本队的比赛挪到最后一场,先由中国队与韩国队进行对战。   这就有了今天的这一场团体赛。   紧张的赛事还在进行着,进藤躺在病床上,看着电视机上的实况转播。   塔矢坐在床边的板凳上,正把刚买回来的冰淇淋拆开。   昨天上午的中日对战,进藤在确认战胜赵石之后,一个头槌栽在了还没整理好的棋盘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塔矢第一时间冲到进藤身边,也只来得及扶住头槌后身子一歪,差点摔倒的进藤。   现场一下就混乱起来,叫医护人员的、打电话找救护车的、掐断实况直播的、安排插播广告的……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塔矢和赵石合力把进藤从对局处扛到之前领队坐的地方,焦急地等待着救护车的到来。   主办方安排的医护人员也围着进藤这一团忙碌起来。   庆幸的是,进藤和赵石的对局已经结束了,这一场比赛的成绩并不会因此受到影响。   可对于还在对弈的四个人来说,进藤毫无征兆地昏倒无疑会给他们的内心带来极大的震荡,尤其是日本队剩下的两位选手。   虽然社青春总是跟进藤打打闹闹,乱开玩笑,但在他的心中,早就认可了进藤的棋力,也将他视为团队的精神支柱。   在知道进藤赢了赵石的时候,社顿觉压力骤减,同时也充满干劲,想速战速决,把乐平打得落花流水。   可还没高兴几秒,进藤就跟社青春开了个玩笑,出其不意地,就引起现场极大的sao乱。   这个从不按常理出牌的银发少年这次真的是被进藤的这一手牌给吓到了。   当他反应过来,把注意力放回到棋盘上时,才发现,自己之前营造的优势已经被乐平断的断,截的截,冲刷得一干二净了。   听到身边传来极大的磕碰声,伊角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棋盘上。   既然光仔已经取得了一胜,那我也要尽快拿到二胜,结束比赛。   罗晨抬头看了伊角一眼,心下了然。   这是要跟自己拼拆解速度了吗?   那么,就来试试看,是你的白子走得更快,还是我的黑子占地更广。   要知道,胜利不是想要就能有的,还需要拥有与之相配的实力。   “我输了。”   “我输了。”   两句认输声同时响起,洪秀英一怔,扭头看去。   原来是自己队伍中的三将认输了……   啊,已经两败了。   洪秀英放下棋子,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从手心蔓延开来的一股钝痛。   赵石抬起头笑了笑:“承让。”   中国队又赢了。   病房里,进藤和塔矢对视一眼,塔矢正要开口,进藤就抢着说:“我要去!明天的比赛。”   “不行。”塔矢的态度很坚决,“你还在发烧。”   进藤直视塔矢的眼睛:“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明天我要去!”   塔矢错开进藤的视线,抿紧了唇。   虽说进藤强力要求,可塔矢才是比赛的领队。如果他向主办方确认团队赛出战顺序的时候,不安排进藤上场,主办方也不会强制进藤出赛,甚至可能直接同意塔矢的方案。   所以进藤必须要先跟塔矢保住自己的参赛名额,才能确定明天能够上场。   “塔矢,我可以下棋。”进藤一错不错地盯着塔矢转过去的侧脸,抿紧的唇把侧脸绷得紧紧的,脸部线条修长又清晰。   塔矢叹了一口气,妥协道:“我可以让你出场,但不会是主将。”   塔矢决定用“田忌赛马”的方式,安排三位棋士的位置。   “不行!”进藤一下子从床头坐了起来,“我要跟洪秀英下!”   “不行。”塔矢轻轻摇了摇头,“你跟洪秀英势均力敌,没生病的时候随便你下多久都可以,但现在,你的体力、精力都跟不上。”   进藤一听就火了:“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跟不上。”   塔矢放软了语调:“进藤,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不用你管!”进藤更激动了,“我的身体我自己会照顾好,你凭什么管我!”   塔矢一怔,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凭借嘴唇上那个早就愈合的小伤口,可以吗?   凭借年前那段亲密的时光,可以吗?   凭借这几日来的疏离,可以吗?   ……   过了很久,塔矢轻轻地开口了:“我知道了。”   说完,塔矢离开了病房。   进藤看着被搁在床头柜上的那一盒冰淇淋,从坚硬的固体慢慢化作了甜腻的糖水。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冰淇淋独有的香气,进藤却只尝到了满嘴的苦涩。   经过第一天、第二天的对战,中国队分别战胜了日本队和韩国队,已经是这次比赛最大的赢家。   但观众们还是对第二名花落谁家十分感兴趣。   第三天的会场里,观赛的人数反倒增加了。   一些年轻的少女走进了古老的围棋世界,一些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也在顶头上司的指示下购票入场。   前者也许是被年轻棋士们的颜值吸引来的,至于后者们,大概是总公司下达的硬性指标吧,毕竟某国财阀的女儿正好在参加这场赛事呢。   不过,讲解棋赛的会场来了多少人,又是些什么人,洪秀英一点也不关心。   他现在只觉得很不开心。   好不容易有机会跟进藤光正正经经地下一盘棋,进藤却生病了。   尽管第一天的棋局结束后,进藤就被送往医院治疗,在病房里待了两天。   但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越是不常生病的人,生起病来越严重。   今天上午进藤一出现,大家就都能看出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很好。   原本充满豪情壮志的洪秀英一看进藤一副虚弱的样子,郁闷极了。   尽管两人都全力以赴,没有因为外因而放水,但在中盘的时候,进藤还是失误了。   如果是平时的进藤,这个失误也许会被他扭转成意想不到的一着,但是今天的进藤愣是没有发现,最终一错再错,输了这盘棋。   在会场中听着主将对局讲解的人们为进藤的失误而惋惜,但好在伊角和社都比较争气,在韩国两位新晋棋士的手上夺得了胜利。   至此,为期三天的冬季“旭日杯”中日韩三国围棋联赛主队竞赛,终于落下了帷幕。   中国队在前两天夺得两胜,名列第一。   日本队在惜败于中国队的情势下,以副将和三将的胜利从韩国队手上拿下了一胜,名列第二。   韩国队则是连输两场,成为垫底的一支队伍。   比赛结果明晰后,各国主力队的棋手神情、反应皆有所不同,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接下来的三天,就是三国副队的友谊交流赛。   中、日、韩三国副队的棋士们摩拳擦掌,斗志昂扬。   在前三天的比赛中取得过胜利的队伍想延续主队的光辉战绩,喜上加喜;有过失利的队伍则是想为本国棋士们找回场子,总不能比赛输了,友谊赛接着输,输得面子里子都没了,灰溜溜地回国去吧。   尤其是不在自己的主场,而是遥远的异国他乡,来自别国的棋手们压力倍增,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态度投入到为期三天的友谊交流赛中。   棋手们不仅是自己心有不甘,而且一想到,输了比赛,回国之后被同行嘲笑,被媒体奚落的场景,就下定决心,决不能让这种惨案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当然,这三天的友谊交流赛,除了上午的友谊赛对局之外,还有很多自发的对弈、手谈在此呈现。   来自于欧美等其他地区的棋手们慕名而来,他们或邀请参赛选手相互切磋,或呼朋引伴友好交流,或效仿“旭日杯”,组成三人团四处磨练。   正因此,在这次的交流会上,高质量的棋局不断涌现,各大体育频道争先报道。   不经意之间,竟在国民之中掀起了一阵学习围棋的热潮。   日后的事情暂且不提,把时间轴调到当下。   在交流会结束的晚上,洪秀英敲响了进藤的房门,当然,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红毛大高个——高永夏。   “进藤,我想找你下棋。”   洪秀英有点纠结。   在日韩的团队赛中,他虽然赢了,但那时候进藤还生着病,还出现了好几次平时不会犯的明显失误。因为这种原因而赢得比赛,洪秀英只觉得自己胜之不武。   想起刚到中国的那个晚上,洪秀英就想私下里找进藤下几盘棋,可进藤刚好不在。   之后的交流会上,进藤根本就不出现。作为韩国队的主将以及韩国青少年围棋界中的优秀棋士代表,洪秀英根本离不开交流会的现场。   这么多天下来,他一直找不到机会跟进藤对弈。   现在,“旭日杯”的赛事已经结束了,明天的颁奖典礼之后,韩国队的中国之旅就要结束了,他马上又要随着队伍回国。   要是现在再不找进藤,下次见面就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尽管在“北斗杯”之后,洪秀英也找进藤下了几局,但两人各有胜负,洪秀英的获胜率还要更低一些,这让他如何甘心。   再加上两人的国籍不同,棋赛鲜有交叉;段位又比较低,有资格参加的国际赛事本来就极少。错过了这次,可能就要等到提升胜局率,符合参与国际赛事的最低标准后,才有机会进行正式的对局。   而这种私下里的对弈,终究比不上正经赛场上的对抗。   但洪秀英对进藤光执念深种,能够在回国之前再下几局,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好的。等我一下。”   进藤看见洪秀英并不意外。   毕竟“旭日杯”上的那一局棋,他自己下完之后,也很不甘心。   可棋局刚结束,他又被塔矢送进了病房。   和谷当时还嘲笑,说要是再不好好休养,给领队添麻烦,小心回国之后,连塔矢亲手做的拉面都没得吃喽。   拉面吗?进藤在心里苦笑,也许回去之后,连塔矢亲手做的饭都吃不到了吧。   毕竟,塔矢老师已经知道了啊……   进藤拿上房卡,跟洪秀英走了出去。   房间里本来就只有他一个人,进藤直接就把房门关紧。   至于塔矢,也许是跟别人下棋去了吧。   塔矢六段在交流会期间,可是受到了世界各地棋士们的热情照顾,每天都有不同的棋手来找他对弈。   就连进藤的病房,也没来过几次。   当然,也可能是刻意不来。   进藤想想就觉得很搞笑,之前是自己无意识地躲着塔矢——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反常;现在则是塔矢在无意识,又或者真的就是刻意地,躲着进藤。   像两个幼稚的小学生,一言不合就说“我不理你了”。   可又不像忘性大的小朋友,下一秒又可以手牵着手玩在一块儿。   而是直接从争吵进入了冷战。   冷战了啊……   还真是经不起一点考验啊,不管是我,还是他。   洪秀英和进藤往会客厅走去。   由于酒店里住了一群围棋棋士,又是宣传又是比赛的,酒店方面自然是非常及时的收拾出了一个小型会客厅,准备了好几副棋具,供棋士们下棋。   五星级的酒店,服务的质量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走着走着,进藤突然想起,在病房休养期间,一位稀客的探访。   也许,是该考虑考虑之后的事情了。   跟在洪秀英后面的高永夏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进藤,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做了一件很蠢很蠢很蠢的事情,蠢到无时无刻想着回去把那个做蠢事的自己拎起来暴打一顿,规避自己愚蠢的行为。   心塞塞,塞到爆。   大概这一个星期都不会好了……   为什么昨天这么蠢啊啊啊啊啊啊!   咳咳咳,今天这么短小,是我的锅。   明晚我会背着锅把这章补全的。   大鞠躬!!   以上   2017年10月23日   还是没补完,马上就要完结了,写得好艰难……   所以想咨询一下各位小可爱。   是希望一章全写完再放出来,还是每天都能看一点,不满一章也行呢?   前者or后者?   2017年10月24日 第28章 只是未到伤心处   “啊,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没下过瘾呢。”某个欠扁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   “可恶的高永夏,下回我一定会赢回来的!”进藤愤愤地放下这句话,一扭头就走掉了。   “进藤,你别生气,高永夏这人不会说人话。”洪秀英慌张地喊,顺手拧了一下高的胳膊,“是我主动跟进藤下棋,你跟过来也就算了,还给我捣乱!”   “嘶——疼疼疼!秀英你不觉得逗一只傲娇的小猫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吗?”   高永夏从洪秀英的魔爪下解救了自己的胳膊,玩世不恭地挑挑眉。   却满嘴跑火车,没一句真心话。   他才不会说,自己是因为看到洪秀英被进藤光打得落花流水,满脸不甘心,才主动提出要跟进藤下一局棋呢。   谁都知道,洪秀英对进藤光充满了执念,可进藤光又何尝不是对高永夏充满了敌意呢?   尽管“北斗杯”上的误会已经解开了,但是进藤在比赛中输了的棋局,高永夏在私下里刻意的挑衅,都让两人的关系非但没有因为误会解开而和解,反倒更加水火不容。   可偏偏洪秀英始终将进藤视为对手,为了能和进藤交流还专门去学了日语。一旦遇上进藤就有点着魔,不下几局棋就浑身难受,心痒难耐。   赢了,想再赢一次;输了,就想赢上一局。反反复复,几乎是永无止境。   高永夏看在眼里,烦在心里,恨不得马上把那个碍眼的金毛叉走,继续跟自家的小猫咪勾勾搭搭。   这大概就是典型的“看人下菜”了吧。   “我,我,再见!你自己玩去吧,哼!”洪秀英一扭头,也走掉了。   “诶,不要生气嘛。放心放心,我只是逗逗他而已,你才是我最爱的小猫咪啊!”高永夏抓住洪秀英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吐着气息。   “放,放手啦!这是在外面!”洪秀英的脸瞬间就红了。   “那不是在外面就可以不放手了吗?”高永夏揽过洪秀英的肩,“我们快回去吧。”   洪秀英又开始试图挣脱某人的手钳子:“我不跟你回去,我要回自己房间。”   “嗯嗯嗯。”高永夏随意地点点头,还是坚持把人往自己房间带。   至于回房间后会发生什么事嘛,嘿嘿,反正明天飞机上还可以休息,不是吗?   而另一边,进藤虽然是气呼呼地走掉了,可越接近房间,越是慢下了脚步。   他不想,这么早就回去。   这个时候,塔矢应该已经回到房间,在房间里打谱或洗漱了。   “嘿,进藤。”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是中国棋院的杨海棋士。   “杨海棋士晚上好。”进藤回过神来,连忙弯腰。   杨海走了过来,拍拍进藤的肩膀:“你们日本人呀,就是礼数太多了。老是这么鞠躬,让我都觉得我已经老了。”   杨海说着一口流利的日语,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中国人。   但他却是中国棋院的一名高段棋士,棋力很高,且为人也很热情。伊角去中国学习的时候,他还邀请伊角跟他住在一个房间,节省房费,也方便伊角下棋。   对于杨海来说,进藤光就像是另一个伊角,同样处在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是需要他关爱的对象。   杨海致力于研究电脑围棋,从三四年前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最近刚好遇到一个攻克难点,需要一些人手。   “进藤,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杨海笑眯眯地说,“我真的很需要你呀。”   进藤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我,我还没想好。”   “好吧。”杨海的笑容收敛了一半,“那什么时候能想好呀,进藤君?”   “我,最迟明天上午,我会给你答复的。”进藤想了想,没有把话说死。   “太好啦!”笑容又明媚起来了,“那我就期盼你的好消息。”   进藤连忙点点头。   杨海挥挥手:“早点回去休息吧,顺便好好想想我的提议。”   进藤目送着杨海走远,心下万般思绪,交织成一片汪洋。   不知不觉间,人已经来到了房门口。   真的是,回自己房间跟做贼一样,心虚什么呀!反正就只有这几个晚上了,不要怂,一进去就洗漱睡觉。啥也不要多看,啥也不要多说,啥也不要多想。   进藤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刚准备拿房卡,房间门打开了。   手上搭着一件外套,塔矢正是一副要出门的行头。   进藤把房门挡得严严实实,完全不知道让开。   “你终于回来了。”塔矢松了一口气。   “啊?啊!”进藤手忙脚乱地让开,“你要出去吗?我挡着你了?”   “我只是想去找你。”塔矢轻轻地说,又走回房间。   进藤听了,默默地跟在身后,顺手把房门关上了。   塔矢把外套挂好,一回头,就看见进藤站在自己身后。   两个人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站了许久,却相顾无言。   塔矢看着低着头不出声的进藤,心中有无数疑问想要夺口而出,却又被自己硬生生地压进胸腔里。   进藤不断地给自己打气:绕过他,绕过他,绕过他……什么也不要看,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想……去洗漱,去洗漱,去洗漱……好!   进藤正准备迈出一步,只听见塔矢说:“我们,下一局吧?”   塔矢径直走向茶几,那儿放着一副棋具。   进藤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迟迟迈不出步子。   “怎么?下不动了吗?”塔矢坐了下来,把装着黑白棋子的棋罐打开,分别放在棋盘的两侧。   进藤迈出了步子,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   “进藤?”   塔矢疑惑地喊了一声,进藤的脚步停住了。   空气仿佛也凝固了。   “我累了。”进藤的声音格外低沉,带着一丝颤抖和不太明显的抗拒。   但是有人还是听出来了。   塔矢抿了抿嘴,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沉默的少年。   进藤觉得自己就要烧起来了,那种头晕的感觉又来了。   他尝试着往浴室走去,塔矢没有再叫住他。   进藤躲进了浴室。   水声响了起来。   塔矢从棋罐里抓了一把棋子,放在了棋盘上。   酒店提供的棋具还是挺好的。   实木的棋罐里放着精瓷棋子,棋子形状均匀,光滑舒适,重量正好,手感颇佳。   灯光下,黑色的棋子躺在楠竹棋盘上,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塔矢静静地坐着,就像塔矢行洋坐在棋盘前一样。   在等待着某个人的到来。   水声停了。   进藤走了出来。   他的身上还是穿着原来的那身衣服,除了发梢带着点水渍,其他地方都干干爽爽。   走到了茶几边上,进藤拣了两枚白子。   塔矢伸出手。   二、四、六、八……十四、十六。   进藤坐了下来。   双数,猜中的人执黑先行。   两人互换了棋罐。   “请多多指教!”   “请,多多指教!”   一时之间,房间里只剩下了清脆的落子声。   棋子敲在棋盘上的声音,带着某种韵律,舒缓了凝滞的气氛。   空气仿佛又开始流动了。   两个棋力相当的棋士,一对互相了解的对手。   从相遇到相识,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到相恋,从相恋到……   时间在弹指之间流逝,孩童成长为少年,少年逐渐变为青年。   当初相遇的那一份悸动,也在岁月中漂成了不一样的情愫。   两个人,明明了解对方也了解自己,却总是在挣扎,在害怕,在犹豫,在逃避。   直到有一天,失去现在所拥有的,又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外界的压力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的导火线早就埋下。   陷在其中的少年们,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找不到正确的答案。   因为呀,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   正确与错误,又有什么区别?   争夺、厮杀、攻克、占领……   诡计与陷阱,谋略与对策。   棋盘上千变万化,稍不留神就可能丢兵弃甲,功亏一篑。   围棋界中的很多人有这样的误区:塔矢亮的棋是中规中矩的守成,进藤光的棋是出其不意的创新。   但他们却忘了,塔矢亮的棋虽然有着日本棋士独有的温和传统之风,但也比几乎所有日本棋士的棋更凶狠、更咄咄逼人。   只有进藤记得。   只有进藤知道。   明知道这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小孩有着深不可测的棋力,但丝毫不退缩,而是想找到破绽,彻底打败!   明明已经被杀得无力还手,一刀两断,但依旧迎难而上,甚至为了和对方下棋,推迟进入职业围棋的世界,力争三将。   明明猜到网上的这个神秘的棋士有可能是某个不愿提起的人,但仍然接受邀请,完全忘记职业棋士选拔赛,与之对弈。   眼前的这个人,一直在追求着最完美的一着。   他的落子狠、猛、准,他的计算精、快、强。   他的每一步,气势强劲,不留余地。   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长为巨龙,化身为雄狮……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努力不懈!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爱围棋!   原本信心十足地捻起一子,却又无力地丢进棋盒:“我输了。”   “这里,你太急躁了,本来应该用挂牵住,但你却用了小飞;还有这里,你明明知道是陷阱还往下跳,我不知道你是想之后救回来还是认为这点损失没什么,但是你没有机会下到你想下的地方了;这里,你……”   “够了,塔矢!”进藤看见塔矢在棋盘上移动的手指停了下来,“到这里就可以了,可以结束了。我累了。”   这已经是进藤第二次说“我累了”。   “嗯。”塔矢貌似平静地应了一声,把手从棋盘上收了回来,“不复盘的话,就早点休息吧。你可以先用浴室,我来收拾棋盘。”   进藤轻轻点了一下头,朝浴室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回国之后,我们,分开吧。”   “不行!”塔矢一下子冲了过去。   棋子落了满地。   进藤连忙躲进浴室,想把门关上,塔矢的手伸了进来。   这是下棋的右手!   进藤赶紧把门拉开:“塔矢你疯了!”   “我知道,可我不在乎!”塔矢的眼圈红了,他紧紧盯着进藤,想看清他脸上的所有表情。   “可是我在乎!”进藤抓着塔矢的手,检查了半天。   塔矢却连看也不看一眼自己的手,他只是盯着进藤头上的那个发旋,像是想透过发顶看清楚,进藤的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进藤觉得自己快被塔矢弄崩溃了,一言不合非要下棋,一言不合拿手夹门,一言不合就……   “塔矢你干什么,你疯了,你放开我!你冷静点…唔!唔!”   我冷静不下来了,你知道吗?   我没有办法冷静了,你知道吗?   不管你和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管你心里擅自下了什么决定,我也不会把你放开。   塔矢猛地抬起进藤的头,精准地找到了他的唇,像野兽一样,交缠,舔咬,啃噬,几乎夺走了两人之间全部的空气。   他想把手伸进衣服里,触碰进藤的肌肤,感受进藤的体温。   但是不能。   进藤紧紧抓住了他的两只手。   两人像困兽般缠斗,唇却一直没有分开过,身体也没有分开,像是要把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塔矢完全不明白:进藤莫名其妙地疏远,莫名其妙地争吵,莫名其妙地分开!   你的身体远比你诚实。   进藤,Hikaru,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能感觉得到的,从你的吻里,从你的身体里,从你的心里,我感觉到的是你的痛苦,你的无奈,你的迫不得已……   你在乎的,绝不仅仅是我的手那么简单。   你到底在在乎什么,告诉我啊!   我就在这里,大声地告诉我啊!   我当然在乎!   我为什么在乎?   我怎么能不在乎?!   我在乎!   我在乎你的手,我在乎你的围棋,我在乎你的人生。   那道选择题,从来都不是为我准备的,是为你准备的啊,塔矢亮!   拥有围棋的人生,一辈子的竞争对手。   没有围棋的生活,只属于彼此的恋人。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个?   我放不下你,但我不能让你连下棋的机会都没有了。   已经有那么一个人,因为我的任性,因为我的不懂事,消失了,不见了。   再也不能触碰最爱的围棋,再也不能追求神之一技。   我不能…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塔矢行洋老师,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哪!   这一点,我不是早就认识到了吗?   我逃避不了,我侥幸不了。   我太笨了,我找不到第三个选择。   我只能接受。   因为我不能让你,让你这个比任何人都努力不懈,比任何人都更爱围棋的人,过上没有围棋的生活。   温温热热的液体滴在了自己的脸上,塔矢松开了唇。   进藤双眼通红地等着塔矢,无声地呐喊着,却什么也没有说。   塔矢伸手,将那张泪流满面的脸,摁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轻轻地亲吻着那个发旋,将一切想说的话,再次压在心底。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选择相信你。   因为现在的你,看上去是这样的痛苦。   我不忍心,我,愿意等。   再等一次,等到你愿意告诉我。   塔矢闭上了眼。   唇上被啃噬的痛感在提醒着他,有什么已经失控了。   如果还想挽救这一切,那么他必须做点什么。   只是塔矢没想到的是,有人先他一步做好了选择。   “喂,请问是杨海先生吗?”   “啊,是进藤吗?难道说……”   “嗯,是我。我想我考虑清楚了。”   “哦哦,你答应了对吗?太好了,我们正需要进藤君这么优秀的棋士。”   “真的是,万分感谢您。以后就请多多指教了。”   “哈哈,多多指教多多指教啊!我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麻烦你呢。”   ……   塔矢,我没办法……   你说我懦弱也好,无能也好,胆小啊没用啊笨啊通通都可以。   只要你还好好的,只要你还能下棋……   但愿,但愿以后,我们仍然是“一生的对手”。   也只是对手就好了。   进藤握紧手机,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之三!   新文正在准备中……   [棋魂]十九(原[棋魂]雾镜)   如果进藤光没有在爷爷的阁楼里遇到藤原佐为,   如果塔矢亮没有在12岁那年遇到进藤光,   那么,他们两人的人生轨迹,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按照正常轨迹成长的进藤光,普通地学习、普通地考试、普通地成为一名高中生。   小学毕业前就踏入围棋界的塔矢亮,普通地下棋、普通地进步、普通地成为围棋界的焦点。   进藤光与塔矢亮,没有任何交集。   但是,当高中生进藤光进入一个又一个诡异的梦境后,两条不该相交的平行线,产生了一个又一个交点,紧紧缠绕在一起。   面对梦中的一切,面对错过的人们,面对篡改过的真相……   是梦境还是现实,是真相还是虚妄,是隐瞒还是抹杀?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感兴趣的小可爱们可以收藏起来了~   这篇也算是旧文,当初一有想法就开坑了,开得着急也坑得着急。   这回不能随随便便就弃坑了,所以干脆重新开始。   旧文在这里→[棋魂]雾镜   只有几章,小可爱们可以看看,风格跟这篇文章会有一定的不同。   能对上胃口的话,请收藏上面的新文链接。   在这里先感谢各位小可爱啦!   晚安,晚安,晚安。 第29章 铁杵磨成绣花针(补全/修)   直到人在机场,塔矢才知道,进藤通过了中日交流棋士的申请,留在了中国。   紫笛则早早就决定,要在中国棋院混一段时间。   来时八人,回去的时候,只剩下六个人。   塔矢神色复杂地看着偌大的机场,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眼前这个广阔的空间,旅人们背着行囊,或准备出发远行,或终于浪子回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起始点,有自己的目的地。   唯独塔矢,不知何处是人间。   那晚的对局、谈话、争论、沉沦,塔矢亮失控着,进藤光失控着。   一切都失控了。   如洪水决堤,将过往的美好冲刷得一干二净。   异国他乡,似身在地狱。   塔矢原本想着,回国之后,回到那个温馨的小家之后,可以跟进藤好好地再谈一次。   将自己的疑惑与忍耐、期待与展望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和盘托出,让他知道,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   可是没想到,真正冷情而果断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如阳光般温暖的他。   “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回去之后,替我照顾好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我会尽快结束这边的工作,回到日本。”紫笛站在塔矢面前,细细地嘱咐着,就像是没看见塔矢失魂落魄的样子。   虽然紫笛被塔矢行洋收养了,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中国棋院的一份子。当初因为身体原因,棋院的确不想再在她身上多下功夫。但是现在不同了,“塔矢行洋干女儿”这一身份足够让她重新获得棋院的重视,在棋院内立足。   可惜的是,当时棋院刚反应过来,紫笛就已经随着塔矢行洋到日本去了。天高皇帝远,谁还能管得了紫笛呢?   而这一次,紫笛主动要求要做中国队的领队,则是给了中国棋院一个信号。物尽其用的棋院自然能够领会到其中的深意,不会再轻易把紫笛放走。即便是体力跟不上,不能下棋,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棋院的行政工作也是需要人手的啊。   塔矢怔怔地点头,思绪还飘在空中打转。   紫笛上前一步,拥住塔矢,拍着他的肩膀:“放心,他,我也会照顾的。你不必想太多,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这两个倔强到底的孩子,一个本身就是闷嘴葫芦,另一个却是总能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谁能想到,曾经那个大大咧咧,一当上院生就不小心说漏嘴,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塔矢亮以他为对手的少年,已经成长为一个可靠谨慎、深思熟虑的青年。他将棋盘上所学到的东西慢慢转移到生活之中,在遇上事情后,闷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假设、演算、验证,只为了找到最合适的解决方案。   紫笛暗自叹气。作为一个看过整个世界的外来者,她可能是这个世界中最了解塔矢亮和进藤光的人。尽管只是少年时的状态,但由此也可见,已经长大的两个人是怎样的禀性。   让紫笛诧异的是,整个事情的走向,不知何时拐到了这个地方,变成了一个最棘手、最复杂、最不被世人所容的超级大难题。不过,作为最了解他们的人,紫笛并不觉得难以理解。   可对于别的人来说,这种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目睹了进藤拜访塔矢老宅全过程以及这几天来两人相处的状态后,紫笛大致也猜到了,现在的两个人正处在什么阶段。   而这个时候,她能做的,也只有静静地等待。   等待原本就很优秀的青年们,在时光的流逝中,不断地思考、行动、沉淀,逐渐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能够做到什么程度,最终获得什么结果。   而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这些优秀的少年们,终将绽放出自己全部的光彩,成为不会轻易被他人左右的有力量、有担当的人,做出真正合适的、正确的、让人无法反驳的选择,让众人失去指指点点的可能,只留下只言片语的感概。   紫笛把脸上的苦笑换成是微笑的样子,放开了抱住塔矢的双臂。   周围的几个人在这些天的相处下,终于知道了紫笛在塔矢家中是一个什么样的身份,纷纷与紫笛道别,还希望她能帮忙从中国带点特产寄回日本呢!   终于,该过安检了。   塔矢排着队,还在时不时地四处张望。   紫笛远远地看着,也跟着找了半天。   道别的、重逢的、远行的、归家的……机场里每一天都上演着无数次生离。   站在不断前行的队伍中,塔矢的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疲惫感。他不停地环顾四周,可始终没看到那个有着金色额发,灿烂笑容的他。   塔矢就像失去了太阳的向日葵,不停地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最终只能僵直地伫立着,失去了应有的朝气。   和谷看了塔矢好几眼,眉头越皱越紧,越叠越高。   “啧!”他终于忍不住,想向塔矢走去。   伊角及时地拉住了冲动的和谷:“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   “谁管啊!”和谷扯了扯手臂,伊角仍然不松手,“我就不信,进藤突然申请留学这件事跟塔矢没关系!”   伊角使劲把和谷扯回来:“就算跟塔矢有关,那也跟我们无关。”   和谷压低了嗓音:“凭什么与我们无关,我们才是进藤的朋友,塔矢亮他算什么?!”   伊角揽住和谷,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和谷听着,眼睛越睁越大,动作却是消停下来,没再往塔矢那边冲去。   塔矢魂不守舍地站在队伍之中,时不时燃起希望,抬起头来环顾一周,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紫笛心如明镜,可一看塔矢郁卒的样子,也忍不住有些埋怨。   要不是因为进藤那小子,我才不会答应棋院的邀请呢!领队、带队、做行政……还不都是闲职,连围棋都碰不上几次,还不如回日本,陪塔矢行洋打打谱呢。   大家都要回国了,也不来见见面,不说小亮,和谷伊角这些朋友也不管了吗?   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想想,对方愿不愿意接受这单方面的示好。   可就目前这个状态,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进藤的做法,也许是最稳妥的法子了。就看之后,这两个青年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进藤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在办完全部手续之后,赶去了机场。   在跟杨海棋士确认之后,进藤分别联系了日本棋院和中国棋院的负责人,成功申请了中日交流棋士,以留学生的身份留在了中国。   留学生的时限分别有一年、两年、三年三种选择。进藤直接选择了最长的一种,也就是说,他将在中国这个陌生的国家待上三年。   三年,给彼此一个缓冲的空间,也给彼此一个继续成长的空间。也许三年之后,我们能够强大到真正为自己做主,不用接受任何束缚。   三年,很快就过去了,我进入职业棋士的世界不也才三年?当年职业围棋考试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丝毫感受不出已经过去三年了。   进藤乐观地想着,却忽略了这是自己第一次离家远行、在异国他乡度过的三年,这是没有父母、没有好友、也看不到所爱之人的三年。   这三年,还没真正开始呢。   在电话里,杨海还说,虽然办理手续的截止日期就在今天,但进藤可以送完塔矢他们,再回中国棋院办理相应的手续。   但是进藤拒绝了,他不想去。   他怕他一去,就忍不住想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国,而不是留在这里。   可直到所有的手续办完,进藤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地方可去,除了回到之前暂住的酒店,那个两人共同生活了六七天,处处充满着塔矢气息的房间。   想了很久,进藤决定,还是去机场吧。   下了出租车,进藤慢腾腾地挪进机场。   一方面他想再看一眼塔矢,但另一方面,他怕自己一看到塔矢,刚下定的决心就会被击溃。   等真正踏进登机大厅,进藤正好听见广播里正在播报,飞往日本东京的航班起飞了。   原本纠结来纠结去,想见又不能见,不能见又不舍得不见的心态瞬间就变了。   这回是真的,见不到了吧。   进藤的泪,就这么簌簌地滚了出来。   偌大的飞机场,人群来来往往,他们赶着自己的下一次航班,或悠闲或忙碌。   这里只是一个驿站,一个停靠点,一个中转站,人们不会在此停留,不会在此停下前行的脚步,却有很多人,会在此失去,自己最珍贵的某些人、某些物。   十几分钟前,有一个人站在此处,做着类似的感慨。   十几分钟后,另一个人也站在这里,泪流满面。   紫笛从里面出来,刚好看见进藤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脸上布满泪水,浸湿了琥珀色的大眼睛。原本鲜亮跳跃的金色额发,也像是染上一层白霜,黯淡了许多。   她上前拍了拍进藤的肩膀,却被进藤一把抱住。   身高早就超过自己的青年把头摁进了肩膀,像个小男孩一样放声大哭。   Akira,我不想离开你……   塔矢把头抵在手心里,紧闭的双眼冒出一滴温热的液体。   进藤,你真的不回来了吗?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为什么我始终不能明白,你在焦虑什么?   也好,你不回来也好。   等我,等我把一切处理好了,我亲自来接你回家,可好?   Hikaru,等我,等我来这里,带你回家。   “伯母,我过来了。”   “是小亮啊,你好久没来了吧。最近棋院很忙吗?”美津子夫人从内室出来,顺手接过塔矢的包。   “我来放就好了。”   “有什么好客气的,快进来吧。”美津子躲过塔矢的手,把包拿进客厅。   “嗯,伯父呢?”塔矢走进客厅,却没看见进藤正夫。   “他呀,他今天加班,晚上怕是没这么早回来了。你留这儿用饭吧。晚上想吃点什么?”美津子取出围裙系上。   “我来帮忙吧。”塔矢忙站起来。   “哎哟,你就坐这儿看会电视吧,要不去小光房间休息一下。”美津子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瓶子,“晚上要来点清酒吗?”   “不用了,我还要开车。”塔矢忙摆手。   “这样啊,那小亮明天有工作吗?”美津子遗憾地把精致的小酒瓶放了起来。   “欸,没有了。这两天休假。”塔矢抿了抿唇。   “那晚上就住在这里吧,可以住在小光的房间哦。”美津子又把小瓶子拿了出来,她把酒瓶放在料理台上,接着说道,“小光的房间我一直有在收拾,上次的那套睡衣我也洗过了,就收在抽屉里,你知道的。”   “那,好吧。我跟家里打个电话。”塔矢见盛情难却,也就答应了。   “啊,小亮是成年人了还是这么顾家。要是我家那臭小子啊,巴不得整天呆在外面不回来呢。”美津子感叹道,“你看看他,说留在中国就留那儿了,提前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他会回来的。他还让我务必要照顾好你们。”塔矢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这小子要有这么懂事就好喽。小亮你要先去洗个澡吗?晚饭还要一会儿哦。”美津子手下不停,开始忙碌起来。   “好的,麻烦您了。”塔矢熟门熟路地上楼,拿着衣物进了浴室。   美津子嘴里说着“小亮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客气”,头却始终低着,也不看向塔矢。   待听到塔矢渐渐走远的脚步声,美津子才像是松了一口气,僵直的肩膀也放了下来。   可不一会儿,案板上却多了几点深色的水渍。   打开花洒,热腾腾的水汽渐渐充满整个浴室,塔矢仰头接受着水的洗礼。   长成成年模样的塔矢温润如玉、谦逊有礼,深受各大年龄层面的女性的喜爱。但不知为何,从中国回来以后,塔矢变得更加冷漠而奋进,平日里的生活除了下棋就是研讨会,完全拒绝了一切跟陌生适龄女性接触的机会。   而除了下棋之后,塔矢唯一会做的事情,就是开始经常性地拜访进藤家,来进藤家做客,跟进藤的父母聊一聊职业围棋的二三事。这殷勤的态度,不禁让外人们猜疑,进藤家是把塔矢亮认作干儿子了吗,不然怎么来往得这么积极,明明进藤光还在中国留学呢。   说到进藤的留学,塔矢对外的解释正是因为进藤在异国留学,拜托自己照顾他的家人,但与进藤、塔矢相熟的棋士朋友们,隐隐约约也看出了些许门道。大家都把各种猜测埋在心底,静观其变。   而现在,进藤的三年留学之期将过,塔矢他,想要跟进藤的父母,摊牌了。   想到待会儿可能被狼狈地赶出进藤的家,塔矢苦笑。   可又有什么关系呢?某个蠢蛋早就已经做过同样的事情了,还瞒着人一句话也不说。   塔矢用手指把被水冲下来的头发撩了起来,露出饱满的额头。   早在“旭日杯”比赛期间,紫笛就曾告诉塔矢一些只言片语,当时的他没有太过在意,只想着回去之后好好聊聊,却也因此,把某个人给弄丢了。   回国之后,塔矢主动找了父亲大人。这是深思熟虑之后的行动,他已经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这不仅是给进藤一个交代,也是为了在向父母坦白后,断了他们的侥幸心理,而不是让进藤独自承担这一切。   在塔矢老宅的对局室里时,塔矢想象过事情可能会有的发展,他也猜想过父亲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在这件事上刁难了进藤,才会让那个傻瓜毅然决然地留在异国他乡。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父亲大人给进藤出的那道选择题。   拥有围棋的人生,一辈子的竞争对手。   没有围棋的生活,只属于彼此的恋人。   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个?   这个傻瓜,这个选择根本就不成立啊!   只要你在,围棋就会在、竞争对手就会在,彼此的恋人也不会分开。   围棋已经是我们两个人生活中的一部分,不是说割裂就能割裂开的。   父亲的选择题,毫无道理,却成功地把进藤唬住了。   这个傻瓜,如果你愿意跟我说清楚,之后的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但现在不是说“如果”的时候,一个大难关还在等着。   “父亲,我是真心想要和进藤在一起的,我爱他。”塔矢如是说。   “我知道。”塔矢行洋半闭着眼睛,手拢在和服宽大的袖口,“但我不会允许的。”   塔矢直视自己从小就很敬重的父亲:“除了他,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进藤呢?”塔矢行洋淡淡地说,“他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塔矢语塞,父亲明明知道,进藤为什么没回来。   “你看,只有你是这么想的。”   “不是!进藤他会回来的!”塔矢一手撑在榻榻米上,“他只是需要时间。”   “即使再也不能下棋?”塔矢行洋突然睁开眼,冒着精光的双眼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   “我,我们不会!”塔矢感受到了那股身经百战充满杀气的压迫感,他也抬起来头,坚定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我们不会放弃围棋,他就是我一生的对手。如果棋院取消了我和他的资格,我们就像您一样,到世界各地去下棋!”   “呵呵。”塔矢行洋又眯着眼,“恐怕只有你是这么想的,他不是就被吓得不回来了。”   塔矢行洋慢慢地说:“真正舍不得职业围棋的,是他。”   塔矢心里一咯噔,他不得不承认,父亲说得很有道理。   “不,不会的。”塔矢摇摇头,“就算进藤舍不得职业围棋,但围棋是两个人下的,缺了谁也不行。”   塔矢行洋没有说话,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但还是满满地不认同。   看着父亲的表情,塔矢头脑一热,一句话脱口而出:“您的竞争对手已经消失了,难道要看着我也失去自己一生的对手吗?”   “咚、咚、咚。”   添水的竹筒中水满了,一下子落了下来,敲在下面的石块上。   潺潺的流水声,间或“咚”的一声,水花四溅,令突然就安静下来的棋室显得更加寂静无声。   塔矢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后悔了。   他看到塔矢行洋听到这句话后明显的错愕与震惊,几秒之后又变成面无表情的样子,已经是万分懊恼。   塔矢依旧记得,自己半夜起身时,父亲独自一人坐在棋盘前的背影。   也许之前塔矢不明白,但自从第二次因岛之旅,进藤把自己最大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告诉塔矢的时候,塔矢就知道,父亲在等的,是已经消失的藤原佐为。   对于穷其一生追求“神之一技”的棋士来说,明知道有一位势均力敌的对手,能够和自己下出“神之一技”,却不能和这位对手见面、下棋,甚至不知道这位对手已经永远消失,再也不会出现在棋盘的另一端,却始终在等待着、期盼着他的出现,期待着与他对弈,这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   塔矢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办。   塔矢行洋却说话了:“他的父母?”   塔矢一抬头:“额,进藤的父母应该还不知道。但是,我会选择一个恰当的时间去告诉他们,我会让他们接受我和进藤的恋情。”   虽然嘴上这么说,塔矢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塔矢行洋却是挥了挥手,说了一句“去吧”,便不再看塔矢一眼。   塔矢知道,第一个难关已经过了。   塔矢拿着毛巾擦擦头发,坐在进藤的床边看着放在衣柜旁的棋盘。   离那场谈话已经两年多了啊,再有一段日子,进藤就要回来了。   而进藤的父母,还不知道……   晚饭后,塔矢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   “小亮,要吃水果吗?”美津子从厨房里探出大半个身子。   “不用了伯母,嗯,伯父什么时候回来?”塔矢有点心慌。   “怎么了小亮,有什么急事吗?”美津子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这个坐在自家沙发上的成熟男人。   从最开始客套的“塔矢君”到现在随和的“小亮”,这个孩子一直在为了什么很努力地做一些事呢。   “呃,我有些事想跟你们说。”塔矢艰难地开口。   “如果是和阿光有关的事,我想我们已经猜到了。小亮喜欢我们家阿光吗?”美津子坐在了另一张沙发上。   塔矢一惊,半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美津子看见塔矢吃惊的样子,掩着嘴巴笑了起来。温柔的妇女浅浅的微笑,眼角微微泛起笑纹,莫名地让人觉得心酸。   “我和孩子他爸啊,也想过,虽然你是小光的同事,但也没必要一个月过来两趟,起先还总是带着礼物过来。而且小光的那些朋友们我大致知道一两个,他们虽有来过,但也没你这么勤快。所以啊,你跟小光之间,肯定不只是同事那么简单。”   塔矢张了张嘴,原先想说的话现在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挤了半天才磕磕巴巴地挤出几个字:“我,我是喜欢光。伯母,我不是故意不说的。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嗯,我们了解的。这的确不好说出口。”美津子笑了笑,一点儿没有塔矢想象中的暴怒之类的情绪,“小光这孩子大大咧咧的,大毛病没有小毛病挺多。说也不怕你笑话,当初他说要和人合租搬出去住,我们还在担心两个人会闹矛盾,一听是你就放心了。只是没想到你们两个倒成了这种关系。”   塔矢听着尴尬,但心里还是暖暖的。   他设想了无数种情况,却从来没有想过,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理解和爱,是那么地包容而伟大。   塔矢笑着开口,拣了一些同居时,进藤的坏毛病和小性子,说给美津子听,两个人有说有笑,皆是在思念着同一个人。   说笑间,塔矢在心中暗暗许诺:进藤,等着我,等着我来,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请假单   ①正文与本文无关,之后更新会替换。   ②刚回到住处,来请个假。   ③长辈来住的城市玩,小辈要招待一下。明天要早起陪逛陪吃陪聊,晚上不知道几点能回来。时间、精力都有所不足,故请假两天。   ④保守估计是两天,如果后天继续陪,三天也是有可能滴。   ⑤对不起,各位小可爱们!虽然也很想一口气把剩下的几章更完……之后会有大章掉落滴【握拳!】。   ⑥如果想看文,可以去看旧文《雾镜》呀,感兴趣的话就把《十九》收藏了吧。具体文案,说明,链接在上一章作话里哟!←可以说是相当不要face 啦(/ω\)   以上。   2017年10月27日   顶锅盖,上来扔一章……   完结倒计时之二,这章写得并不满意,但是先这样吧,之后应该会修。   如果有想要看的番外,可以预定哦。   如果没有的话,下一章就完结了。   以上。   2017年10月31日   (某本来计划是十月完结的,唉,计划赶不上变化- -)   昨晚发出去了才想起来,少了一大段内容,跟标题都对不上了。   想了一天,现在才算是真正地补全了。   立个Flag,明天大结局!   2017年11月01日 第30章 蓦然回首,曙光依旧   “塔矢老师,这次真的是麻烦您了。”一群主办方的工作人员稍落后一步,走在一个颀长俊雅的青年身边。   青年身着浅色西装,外套叠得整齐搭在右手,左手上还拉着一个便携的小行李箱。墨绿色的发丝被一根发绳束起,垂在脑后,微微搭着肩膀。   青年对着说话人的方向微微颔首,用流利的中文说道:“能够参加这次会议是我的荣幸,我才是应该感谢你们的邀请。”   走在另一边的工作人员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塔矢老师客气了,您能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参与会议,我们真的是万分感激。”   青年的脸上挂着令人舒心的微笑:“中国一直是我的向往之地,能来到上海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也是一大幸事。”   “哈哈。”送行的人们明显被青年取悦了,“塔矢老师您喜欢的话,欢迎您下次再来!”   ……   几人客套的话一轮接着一轮说了一路,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青年,也就是21岁的塔矢亮,换好了登机牌,站在安检口与送行的工作人员们道别。   “那么,我就先走了。你们也早点回去吧。”塔矢始终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周围的人们因为那头不太常见的发色和略微突兀的发型,一直在偷偷瞄着这个身形俊朗,气质不凡的青年。   工作人员们退在一旁:“塔矢老师,这几天辛苦您了。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   塔矢笑着摇摇头,大致是想说“并没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吧,但大家正好弯下腰鞠躬,也就没有继续谦让下去。   待工作人员起身,塔矢冲着他们挥挥手,便转身走进了安检口。   送行的人们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塔矢棋士通过安检,走进候机大厅,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塔矢棋士是本次中日围棋交流会上海分会特地从日本东京请来的。塔矢八段的棋力强劲,年纪轻轻就已经获得“名人”、“本因坊”两个头衔。同时在今年,塔矢棋士已经开始参加世界围棋联赛,并有望进入决赛。不夸张的说,塔矢亮这个形象足以代表日本棋院,甚至可以代表整个日本围棋中青年界。   这次能请到塔矢八段,真的是连主办方也没有想到的事。毕竟他们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分会展啊。在各方面的招待上,自然不能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领队的工作人员先是跟上司汇报了送行的情况,才带着随行的人往来处赶。   一离了紧张且必须端着的工作状态,大家都放松了不少。聊着聊着,话题又回到了塔矢八段的身上。   一个工作人员突然想起刚才就存在心中的一个疑问,顺势就问了出来:“你们注意到塔矢老师的航班了吗?目的地好像不是日本诶。”   “我也看到了。”另一个当时就站在塔矢棋士附近的工作人员接住话茬,“那个航班好像是去北京的吧。这是谁给老师定的票?”   领队的人这时发话了:“是我定的。当时我还没定票,塔矢老师就说他要去北京一趟,说是要去见什么人,问我们能不能改目的地,如果不行,他就打算自己买票了。”   “去北京?塔矢棋士在北京有相熟的人吗?”   “谁知道呢?北京的棋士不是也很多嘛。”   “是啊,也许就有交好的呢!”   “会是谁呢?”   一群人猜来猜去,也得不到什么结论,也就放弃了。   已经坐在机舱里的塔矢抿紧嘴唇,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Hikaru,我来接你了。   时间回到三天前,坐标北京。   “小光哥哥,你真的要回去了吗?”一个小男孩扯着背带裤的带子,仰着头看着相识了三年的大哥哥,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打转。   “阿越,说了多少次了,你是男孩子,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大哥哥弯下腰,直接把这个爱哭鬼抱在怀里。   被叫做“阿越”的小男孩看上去才四五岁,他趴在大哥哥的怀里,看上去软软的,很好捏。   “我不想你走。”阿越把头埋在小光哥哥的胸前,“你走了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不会不会。”小光哥哥,也就是进藤光把阿越的小脑袋挖了出来,用自己的脑袋抵着阿越的额头“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胡说!”阿越伸手去扯落在自己眼前的金发,“紫笛姐姐和罗晨姐姐也说过要回来看阿越,可她们走了这么久,都没回来过!她们是不是已经把阿越忘记了,阿越被忘记了,哇呜呜呜~~~”   阿越小豆丁越说越难过,抓紧了手中的金发,扬起脖子放声大哭。   “疼疼疼!”进藤一手要抱着阿越,一手又想把自己的额发扯起来,一时间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哼,爱哭鬼,羞羞脸!”一个清脆的女童声盖过了阿越的哭嚎。   原来是小羽毛跑出来了。   “阿越,阿越才不是爱哭鬼!”被女童一说,阿越立马停住了自己的哭声,只是手上还扯着某人的头发。   进藤干脆找了个地方坐下,直接让阿越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专心地拯救自己的头发,嘴里还说着:“阿越不是爱哭鬼,那阿越能不能把小光哥哥的头发松开呀?”   小羽毛迈着小短腿,“噔噔噔”跑到进藤身边,接着怼自己的小伙伴:“还说不是爱哭鬼,连小光叔叔的头发都要抓在手里。”   阿越一听,手立马就松开了,还回过头来说:“不是不是就不是!我没有抓头发。”   “就是就是,你就是个爱哭鬼,我都看见了。”   “不是!”   “是!”   “不是!”   “是是就是!”   两个小豆丁突然就吵起来了,进藤却是被小羽毛的那句“小光叔叔”打击到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也就没注意到两个拌嘴的小家伙。   “阿越、小羽毛,你们两个不要缠着小光吵架,快回到教室去。”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师走了过来,拍拍两个小豆丁的小脑袋。   “阳阳老师,阿越又哭鼻子了。”小羽毛反应迅速,直接把阿越的老底给掀了。   阿越一骨碌从进藤腿上滑下来,跑到老师身边,扯着老师的衣摆,辩解道:“阿越没有哭,阿越是在难过!”   眼看着两个小伙伴又要犟上了,阳阳老师当机立断,一手一个把两个小家伙抱了起来:“好了,不要吵到小光哥哥,我们回教室再说。”   阿越趴在老师的肩头,还一个劲地去看进藤:“小光哥哥,你答应阿越,一定要回来看阿越啊!”   进藤笑眯眯地点点头,向阿越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看小阿越的,啊,还有小羽毛。”   看到阳阳老师另一个肩头上的小羽毛皱着小脸,进藤连忙补了一句。至于那个什么“小光叔叔”,已经被他果断地抛到脑后:算了,也不是第一次两次被小羽毛叫叔叔了……   可爱又恼人的小家伙们被老师带走了,进藤却还是坐在原处,看着操场上的绿茵发了一会呆。   自己在中国,已经生活三年了啊。   三年前,自己任性地、不跟任何人商量就选择留在了中国。   虽然当时还有紫笛陪着自己,教自己说中文,带自己认识中国棋院的大家和她儿时的好友,还把自己带到了这个充满了小天使的地方,但是两年前,紫笛就回到日本,去接受心脏移植手术;一起来这里的罗晨也回到广州,继续自己的围棋事业。自己在中国、在北京,又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幸好还有这个温暖的地方,这个紫笛从小长大的小院子,给自己带来一些生活的动力和慰藉,不然可能第二年,自己就撑不下去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离家万里的想念,以及对某人的思念,无时无刻在瓦解着自己留在异乡的决心与抛下一切的毅力。   然而,三年,突然就要结束了。   进藤感到了一丝迷茫,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去面对。   当他已经熟悉了这片土地,熟悉了这一种语言,他不知道,回去之后还能不能习惯阔别三年的旧人、旧事、旧物。   但是现在,已经是回去的时候了。   就算进藤再迷茫,也只剩下没几天的时间可以发个呆,缓缓神。   “阿光,你又去孤儿院了?”进藤刚进棋院大门,就碰到了杨海棋士。   进藤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杨海也不在意,又问:“棋院的交接手续都办好了吗?回去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嗯。”进藤见杨海谈兴正浓,也打起精神:“都已经弄好了。”   “哦,你是什么时候的飞机来着。”杨海接着问。   进藤想了想:“再过四天吧。”   “只剩下四天了啊。”杨海摸摸没来得及刮的胡子,“要不明天跟棋院的大家伙儿一起吃个饭吧,当做给你践行。”   进藤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我在这儿这么麻烦你们,怎么还好意思让你们破费。”   杨海一挥手:“诶,谁说我们付钱,当然是你请我们吃饭啊。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明天中午联系哦!”   进藤满脸黑线,简直是要给杨海棋士跪下了,中国请客套路深,麻麻我想回日本。   看到进藤的表情,杨海嘿嘿一笑,啥也不说就走了。   进藤看着杨海离去的背影无语凝噎,最后也只能欣然接受。   毕竟在中国的这几年,杨海棋士还是很照顾自己的。   要知道,进藤申请留学生的理由,就是帮助杨海棋士进行围棋人工智能的开发,例如提供棋谱棋招,直接与半成品进行对弈以此来测试性能等等工作。   当然,这一内容也不止进藤一个人在做,中国棋院里的棋士,还有几个海外棋士,都被杨海抓着做过贡献棋谱,担当测试员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事情。   三年过去了,杨海棋士从一人作战到带领团队一起研发,整体的开发进度上有了很大的突破,但陷入瓶颈的周期也短了不少。这不,前段时间,杨海他们又遇到了一个技术难点,大家都在想尽办法解决完善,甚至想到了跟海外的人工智能研究所合作。   也因此,杨海棋士已经一蹶不振了好长一段时间,对此一窍不通只知道下棋的进藤爱莫能助。好不容易今天看见杨海棋士精神了一些,心中自然也是落在一块大石头,放心了很多。   杨海先生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希望他不要太沉浸在研发的瓶颈之中。   “我跟你们说,未来网络信息一定是人们生活的主流。”杨海“咕咚咕咚”灌下一扎啤酒,豪气地冲着一桌子的人,“我还是那句话,最强的棋手就在那里,在计算机里。”   乐平不耐烦地撇撇嘴:“好啦,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些棋手都不用下棋了,以后就看计算机下棋不就好了。”   “那倒不至于。”杨海抓了一把花生米,捡了一颗丢进嘴里,“顶多就是人跟计算机下下棋,计算机跟计算机下棋有什么意思。”   乐平听了,总觉得怪别扭的,又想顶上几句,赵石开口了:“好啦,我们今天是为阿光送行的,别跑题了。”   进藤乖巧地坐在一边,拿着一扎啤酒慢慢喝着,听见赵石点名自己,就笑了笑:“没事,让他们聊吧。”   乐平却一把勾住进藤:“唉,可怜的阿光,你走了之后,就吃不到正宗的中国菜喽。”   进藤无奈地说:“是没人陪你去探寻新大陆了才对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乐平这个小号和谷竟成了一个大吃货,不论是地道的北京小吃,还是火爆的地方特色,都躲不开乐平的狗鼻子。   自从进藤留在北京之后,隔三差五地就要被乐平拉着去觅食。不过也正是这样,进藤也吃到了不少真正的美味。不过,进藤心目中最心仪的美食,依旧是拉面。而除了日式拉面外,中国的传统手工拉面也成了进藤的心头爱。   “阿光,要我说,你干脆就待在中国吧,在中国也可以下棋啊。”乐平想了想,说。   杨海却给了乐平一脑瓜崩:“你傻啊,阿光待在中国,那他还升不升段啦?”   “那就考中国的职业围棋嘛。”   “中国的职业围棋选拔有年龄限制的哦。”赵石说,“超过十八岁就不能参加了。”   “好吧。”乐平这小子,太早就成为职业棋士,反倒忘记了成为职业棋士最基本的一些条件。   进藤完全不想搭理这个想到什么说什么的家伙,而且就算中国有那么多美食,也还是自己的祖国好呀。   乐平一点也不在乎大家的吐槽,掰着手指开始报菜名:“卤煮火烧豆面糕,姜丝排叉酸豆汁,北京烤鸭驴打滚,炒麻豆腐豌豆黄,炸咯吱盒酸梅汤……这些阿光你都吃不到了哦。啊,要不我们接下来去撸串吧。”   乐平数着数着就饿了,吸溜着口水想着下一摊去哪混。   杨海掰着盐水煮毛豆,表示并不想跟这个吃货说话;赵石往乐平嘴里塞了快糖醋排骨,终于是堵上了嘴。   乐平嚼啊嚼,刚咽下去又开口了:“对了,阿光,你回国的票定好了吗?”   进藤回过神来,摇摇头:“还没,明天去定。”   “这样啊……”乐平想了想,“棋院后天刚好要派人去日本参加一个交流会,你要不跟团一起回去吧,还可以让棋院给你报销,嘿嘿~”   赵石在一旁点点头:“嗯,本来也多了一两个名额,以防万一。阿光你要是不介意提前回去,倒是可以跟我们一块。”   “你们?”进藤疑惑。   赵石说:“这次去日本,刚好是我带队。”   “哦,那我想想。”   “什么,你又要走?”   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进藤被乐平突然提高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乐平还在问:“你不是刚从深圳回来吗?怎么又要去日本?棋院里是没人了吗?为什么单揪着你不放?!”   乐平满脸的不忿,又生气又委屈。生气是棋院最近总把赵石派出去,委屈嘛,自然也是有委屈的理由的。   进藤和杨海对视一眼,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安静如鸡地夹菜吃饭。   赵石凑到乐平身边小心安慰着,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脸还越挨越近。   杨海一副“没眼看”的模样,进藤看着长大之后跟和谷越来越神似的乐平,总感觉在赵石身上看到了伊角的影子。   真好啊,重要的人能陪在自己的身边,能够有争吵,亦能有欢笑。   饭局终于结束了,进藤拿着钱包去付账,却被告知已经结过账了。   走出大门,三人就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自己。   杨海永远是一副老大哥的模样,虽然有时候挺不着调的,但一旦大家有了什么困难,想到的第一个人一定会是他。   赵石一直是个温和的男生,正经而可靠,实力强劲却从不骄傲,谦逊地面对每一个,一点儿也没有年少成名的张扬与锐气,却在不经意间让人折服。   乐平这个小孩最终还是长大成人,变成了一个自信强大的少年,但在好友面前,他还是那么率真,不掩饰自己的情感,做最真实最自然的自己。   就是这三个人,在这三年中不断地帮助着自己,让这段原本很痛苦无措的时光,成为了自己成长道路上最美好最珍贵的回忆。   看着这三个人,进藤又回想起自己在围棋这条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个帮助自己、关心自己,与自己一同进步、一起成长的小辈同辈长辈们,自己的友人们。   那些远在日本的好友们,分别了三年的同行们,我进藤光马上就要回来啦。   你们等着瞧吧!   “发什么呆呀,烧烤还在前面等着呢!”乐平笑着皱眉,冲进藤大喊。   进藤同样露出灿烂的笑容:“来啦!”跑上前去。   赵石淡淡地询问了一句:“你要跟我们一起去日本吗?去的话,我就跟棋院说一声。”   进藤不客气地说:“当然要啦!”   杨海在一旁拆台:“这小子,有便宜怎么会不占呢?”   一行人渐走渐远,即便分别在即,也依旧欢笑,依旧亲密。   因为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却终有相逢之喜事。   “客人,中国棋院到啦。”出租车司机热情地说。   “嗯,麻烦您了。”青年付过车费,提着小行李箱下车了。   站在这个阔别三年的大门口,塔矢亮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   三年前,就是在这片土地上,自己把最重要的一个人落下了,弄丢了。   今天……   “咦,你是塔矢棋士吗?”一个声音打断了塔矢的沉思。   塔矢转过头去:“您好,杨海棋士。”   “啊,果然是你,我一看你的发色就觉得像。”杨海还是老样子,衬衫运动裤,跟穿戴整齐的塔矢亮一比,就显得有些不修边幅。   “塔矢棋士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杨海好奇地问。最近棋院也没邀请过日本棋院的棋士吧,倒是赵石他们,受邀去日本了呢。   “嗯,算是吧。”面对棋坛的前辈,又不是特别熟悉的人,塔矢微微有些不自在,“是私事,我,我来找人。”   杨海一听,面色有点古怪地问:“不会是进藤棋士吧?”   塔矢面上一讪:“嗯,是…进藤棋士现在在棋院里吗?”   “嗐,塔矢棋士你晚了一步,进藤刚跟着赵石他们去机场了。”杨海大致明白了,“他今天就回日本了。”   塔矢一惊:“不是还有两天吗?”   杨海挠挠头,觉得这事是有点乌龙:“他们前脚刚走,你现在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那我就先告辞了。”塔矢听完,也不继续寒暄了,直接走到路口,伸手拦车。   “司机,麻烦回机场。”塔矢一进出租车,就忙不迭开口。   “好嘞!”司机定睛一看,好嘛,又是刚才那位乘客,刚从机场拉过来的呢。   塔矢着急地说:“请开快一点,我赶时间。”   “没问题。”司机师傅看这原本气定神闲的小伙急得脑门都冒汗了,干脆地一踩油门,蹭地就窜出去了。   只留杨海还站在原地,手摸着刚长出来的胡渣,嘿嘿笑了两声:“有意思了,原来是这样。”   进藤坐在中国棋院安排的机场巴士上,跟赵石聊着闲天。   可没聊一会儿,就有些心不在焉。   赵石看进藤半天接不上几句话,也止住了话头:“我们休息一会儿吧,到机场还有一段路呢。”   “嗯。”进藤应了一句,顺势闭上眼睛。   要回去了啊。终于,要回去了。   回去之后,就是一生的竞争对手了。   下好每一盘棋,追寻“神之一技”,这才是我该做的事情,也是当初佐为出现在我面前的机缘。   是我自己太傻、太糊涂、太贪心,不好好下围棋;而是……   塔矢亮,你应该是这样的存在。   一个实力强劲,能够让我不断进步的榜样;一个热爱围棋,并且为之不断努力的棋士;一个永远的竞争对手,也仅是对手,这样就足够了。   进藤攥住身侧的行李拉杆,竭力控制自己的呼吸,控制着自己的心跳。   不舍、思念、爱恋、倾慕、疼痛、决绝、悲伤、无奈……随着离故土越来越近,那股被忽略、被压积了三年的情愫也涌了上来。   大件行李已经寄存,剩下的小行李里,放的是这三年来的回忆。   机场永远是这么忙碌,无数人在这里停留,但在下一瞬,又从这里出发。   来不及道别来不及感伤,翩跹人生太过苦短,儿女情长太过忧伤。   一时之间,进藤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三年前,慢悠悠地晃进机场,如愿地与自己想见的人擦身而过。   只有自己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进藤突然加快了脚步,想见到你,想见到亲人,想见到好友,想见到所有人。   “进藤,等一等!”   就一眼,就第一眼,让我放肆地看一眼,接下来,就让我们回到起点。   “进藤,等等我!”   是谁在叫自己。   “进藤!进藤!”   好熟悉的声音。   进藤转过身,一个身影带着一股寒气裹住了自己。   是我眼花了吗?是我在做梦吗?   可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拥住自己,那种要把自己勒断的感觉,是多么地真实!   “塔矢,是、是你吗?”   温热的液体在不知不觉间夺眶而出,一只手抚上了脸庞。   那个熟悉的模样,那个独有的发色,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Hikaru,我来接你回家。”   那个人如是说道。   进藤光突然发现——   原来只要我转过身去,身后便是我的整个世界。   塔矢亮想的却是——   无论你愿不愿意回头,我都一直站在你的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   哈哈哈,憋了三天,终于写完了。   接下来不定期会更一些番外。   如果有想看的后续啊日常啊,小可爱们可以说说看哦。   下一个坑已经在挖了,大概会在十一月下旬开坑吧。   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先收藏嘛~~~   [棋魂]十九(原[棋魂]雾镜)   么么哒!   咱们有缘江湖再见!   以上。 第31章 番外一   番外一 进藤光的留学日记   Akira,   今天是离开你的第一天。杨海棋士帮我安排了一间中国棋院的员工宿舍,是个单人间。紫笛说她会在中国呆一年,叫我快点把中文学好。   明天就可以下棋了,真好。   Hikaru   Akira,   果然中国的棋士都很强,怪不得伊角在中国一年后进步这么大。   我也要好好下棋才行,绝对不能落下!   Hikaru   Akira,   原来紫笛是个孤儿啊,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刚知道的时候,真的是吃了一惊。   最近倒是经常和紫笛、罗晨一起去孤儿院,这里的孩子都很可爱。   罗晨你还记得吗,“旭日杯”中国队的三将。   Hikaru   Akira,   已经三个月了,不知道你有没有把房子退掉,当初我的一意孤行让你很苦恼吧。现在一个人住,自己吃饭自己收拾屋子,感觉,好寂寞啊。我果然是舍不得你这个优质保姆啊哈哈哈。   真希望你不要把房子退掉啊,我回去还想住那儿。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这个可能……   Hikaru   Akira,   最近,我的中文说得越来越溜了,不用紫笛翻译也能和其他棋士交流了。乐平跟和谷真的好像,我现在能用很标准的普通话叫他“小和谷”,他听了很生气。啊,生气的样子跟和谷也好像。   一百五十六天,时间过得好快。   Hikaru   Akira,   夏天不管在哪里,都好热啊。只有待在空调房里才觉得这是人过的日子。   当棋士也挺不错的,最起码大夏天不用在户外劳动。   当初能遇到佐为真的是太好了,是吧?   Hikaru   Akira,   紫笛回去了,已经一年了。她说回去后会再跟我联系,顺便把你的消息告诉我。我说不用了,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对不?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Hikaru   Akira,   北京的冬天好冷啊,幸好有暖气。之前跟着中国棋院去杭州开会,那才是真正冷死了。   不过杭帮菜味道挺好的,你应该会喜欢龙井虾仁吧,茶味十足。   但是我想了好久,你最喜欢吃的是什么呢?想不出来。   原来我一直没留心过……   Hikaru   Akira,   杨海先生告诉我,紫笛的手术成功了,我却连她接受手术的事情都不知道。是太害怕知道跟你有关的消息,所以屏蔽掉了所有与日本有关的消息。   怕自己会忍不住跑回去。呵呵,开个玩笑,我不会这么冲动的。   春节要到了,中国的节日跟日本不太一样,很有意思。   Hikaru   Akira,   我这几天发现一个秘密,可是不敢跟别人说,只好跟你说了。   小和谷和赵石,居然是那种关系!!!那种关系,你懂的。   要是……算了,没有如果的。   Hikaru   Akira,   紫笛和塔矢前辈去美国了吗?又是杨海先生跟我说的,说在网络上看见的新闻。   说到网络,我想起了那个暑假,你当时在网吧里找到我,真是吓了我一跳啊。   都不知道是怎么找到我的,明明当时你已经准备踏上职业的道路,要把我远远地抛在脑后。   我说的没错吧。   Hikaru   Akira,   又去孤儿院了,现在每个月都要去一次呢。   我在那里交了两个好朋友,一个爱哭的小男生,叫阿越,一个有点臭屁但又很可爱的小羽毛。   小羽毛可嫌弃阿越了,说他老是哭。可在他们班里,小羽毛跟阿越的关系又是最好的。   真好呢,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即便长大后产生别的情感,也是那么顺理成章。   毕竟,是社会的主流啊。   啊,一说到他们俩话就变多了。   Hikaru   Akira,   小和谷,算了,还是说乐平吧,长大了就不是那么像了,虽然还是像的。   乐平最近疯了,大概是终于长身体了,一直在到处找好吃的,还总叫我去,说我太瘦了。   我瘦吗?大概是运动少了吧。   Hikaru   Akira,   开始健身,想练得壮一点。   Hikaru   Akira,   天气转凉了。每次吃完饭回宿舍,总会闻到一股很清甜的桂花香。   想吃桂花糕了。   Hikaru   Akira,   阿越说我的肌肉软软的,一点也不像健身的人,这个小鬼。   下次不给他带粘豆包了。   Hikaru   Akira,   杨海的研发又出问题了。   我还要给他做测试,有点麻烦。   Hikaru   Akira,   第二个春节了。   尝试着写毛笔字,好丑。   Hikaru   Akira,   北京的春天太短了。   杨海总让我用秀策流下棋,说秀策流很强,这样做的测试才精准。   随口说说的吧。但我挺高兴的。   Hikaru   Akira,   夏天。   为什么没有烟花大会呢?   我们还没一起去看过呢……   Hikaru   Akira,   小羽毛生病了,一点点大的手,一握就握住了。   阿越这个爱哭鬼就没停过。   换季的时候,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Hikaru   Akira,   感觉很久没想起你了。   今天下棋的时候,突然就看见了,你常用的那一手。   我下出来了。   Hikaru   Akira,   还有三个月吧,都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你。好像有点忘记了,关于你的样子。   好想再吃一次你做的饭啊。不过,不可能了吧。   Hikaru   Akira,   罗晨又从广州过来了,好像是家里的事。不过她会在棋院里呆上几天,又可以一起下棋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和紫笛的棋风好像。不过紫笛更狠一点。   冬天马上要来了,北京的冬天,很冷啊。   Hikaru   Akira,   跟你说哦,我今天被罗晨吓到了。她问我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你,我当场就愣住了。难道是紫笛告诉她的,嗯…有可能。紫笛太坏了,居然把我们的事告诉罗晨。   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这可不好说了。   要是问我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呵,一定是那个夏天,紫笛第一次出现在棋院的时候。   Hikaru   Akira,   只剩五天了,我,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你的吧。   已经控制不住了,想要回去,想要看到你,我…真的好想你。不过这一次,我们还是只做对手,比较好。   Hikaru   Akira,   回去的时间提前了,跟棋院的人一起走。   能早一点见到你。   Hikaru   Akira,   你会来接机吗?   明天就出发了。   Hikaru   Akira,   真好。   我爱着你,你也爱着我。   Hikaru   泛黄的纸页皱巴巴的,有被水浸湿过的痕迹。   文字总是寥寥几行就结束了,显得单薄又克制。   一只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地摸着明显潦草凌乱的几处,像是在感受当时写下这些文字的人的心情。   “你在看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没什么。”那只手把打开的书页合上,“你怎么起来了?”   “躺了一天,起来活动活动。”那人走了过来,泛白的发丝里夹杂着几根不自然的金色。   手的主人颤巍巍地站起来:“晒太阳吗?”   “好啊。”后来的老人笑着说,“一起。”   “嗯。一起。”   思念是一条永远喂不饱的虫,它吃掉了青春、吃掉了激情、吃掉了任性、吃掉了回忆,却还是会在自己的心上咬开一个悲伤的口子,把那人的笑靥、那人的忧伤、那人的眉眼、那人的温暖统统塞进这个口子里。   时光,就在思念中悄然逝去。   那个被咬开的口子微微发痒,像是受伤留了疤的伤口快要愈合般酥麻。   终有一天,疤掉了。   被咬开过的口子,似英雄凯旋的战绩,似岁月烙下的痕迹。   只让最亲近的人碰触。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kinki的双胞胎妹妹,我叫kinky,简称ky。   我姐剁手去了,接下来的日子由我ky为大家更新番外。   大家不要嫌弃太短小哦,毕竟妹妹小嘛。   爱你们,么么哒~ 第32章 番外二   番外二 芝麻馅白包子与突肚脐软馒头的日常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先看到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落在棋盘上的手。   比自己的小手大不了多少的右手熟练地将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白子敲下,收回,捻起另一枚棋子。   拎着小书包站在桌边,就这么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就连带自己进来的大叔走掉了也没发现。   额,好吧,应该是大叔一直以为我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走到办公室门口才发现我不见了。   大叔:“你这小子,躲在这里干嘛呢?让我一番好找!”   大叔扯着我的书包,感觉好讨厌!   还没到变声期的嗓子尖细尖细的,我不高兴地大叫:“不要扯我书包,我在看棋!你走开!!”   扭着身子想要挣开大叔烦人的手,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桌子,棋盘被我撞倒,黑子白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糟了!   我吓得跳了起来,忙向被我打扰的两人道歉。   就在混乱之中,我听到一个软软的声音:“你还好吗?有没有被砸到?”   傻傻转头,就见一个跟我一般大小的小男孩站在我面前,好像很担心地看着我。脸白白的,眼睛大大的,小鼻子头有点上翘,嘴唇红红的,好像水蜜桃味的QQ糖的颜色,还有卷卷的短发,有几根蜷在鬓角,好可爱。   小男孩伸手推了推我:“你没事吧?不会被砸傻掉了吧?”   傻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嫩嫩的小男孩,我一下子掀起上衣:“你看你看,我的肚脐是突出来的哦,你有没有我这么突的肚脐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大家都笑了……   唔,脸上热热的感觉,小男孩笑得东倒西歪,热气全部喷到我脸上了。   大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过来抓我的手,把我的衣摆放下来:“好了,好了,乐平啊,我们先去办手续住下来,待会儿再让大家来看你的肚脐好不好?”   不好!我瞪!可是没人理我……   “你叫乐平吗?我叫赵石,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   小男孩的声音还有笑过的沙哑,糯糯沙沙的好好听。   我跟着一起笑:“好啊。晚上我给你看肚脐!”   那年十一岁,刚从围棋的世界里探出头,跟着父母来到这个陌生的大城市里,遇见了一个人。   还有,不准说我二,我十二岁之后就不二了好吗?╭(╯^╰)╮   我好像看到了很多我们的第一次。   第一次下棋,第一次复盘,第一次偷喝酒,第一次开车,第一次比赛,第一次……   小石子是个表面正经温润实际肚子很黑的魂淡,简称芝麻馅白包子,鉴定完毕!   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会梦到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发出这么奇怪的感慨!   伸出手,张开五指,右手的中指和食指上都有一层薄薄的茧子,那是天天练棋留下的痕迹。   现在的这双手,和当时那双小小的手已经不一样了,我们都张开了。   ……   这是紫笛说的,张开了什么的,我们当时到底是有多皱巴巴啊喂!   偏头,赵石那小子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有好几天不在了吧。   这小子对围棋的热情还真是没话说。想当初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围棋,只是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混日子。而那时跟自己年龄相仿的石头早就奔波在各大棋赛之间,下棋、复盘、不断地提高棋力。   要不是伊角,可能自己早就被送回老家了吧。   自嘲地笑笑,算了,反正睡不着了,去练习室下棋呗~   一到练习室就看见一群人围成一团,静静地看着。   又来了,几乎每天都要来上这么一回。   自从罗晨这家伙从广州过来,练习室里就总有这么一个场景。   挤进去,果然,阿光这小子坐在罗晨对面,聚精会神地,正下着起劲。   真搞不懂他们两个是有什么私人恩怨吗?每天都要来上这么一出。   也不知道是谁先提出的,等注意到时就已经养成这么个习惯。   棋已到中盘,两人在一角厮杀。阿光棋风诡异多变,偶来的灵感常令人招架不住;罗晨布局谨慎,落子稳健,甚少出现破绽,也极少落入他人圈套。两人的棋风好似相反,皆有克制对方行棋之效,不过今天这局嘛,估计罗晨要败了……   不顾他人白眼又挤出人群,好不容易冲出重围就听见有人在叫我。   定睛看去,赵石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抿唇微笑。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样的笑容,腹黑到了极点。   赵石开口:“怎么,看我回来不开心吗?板着一张脸?”   我上前:“你还知道回来啊?说,这次又去哪啦?”   赵石牵住我的手:“我不是说过去天津吗,你又忘了?”   魂淡,放开你的爪子!   内心咆哮是一回事,我的手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家伙手里。   不过下一秒,我就主动挣开了。   谁让这没节操的黑馅白面包子说:“还是我太用力,害你没听清?”   喂喂,大庭广众你在说些什么啊口胡!   翻了个大白眼,恨不得把这家伙的嘴缝上。   可偏偏最会看人眼色的人,硬生生扯着我,把我拉回房间。   坐在床沿上,我开口:“你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   他正收拾着东西,一听这话便抬头看我:“我干嘛要走?去天津只是开研讨会。开完了就没事啦。”   “不去天津也可以去别地儿啊”。   “你怎么了?生气了?”   “没有。”就算是有,又怎么样?   “那,要不要一起洗澡?”   他拿着换洗的衣服冲我笑,热热的呼吸喷在脸上,感觉就跟多年前的一模一样。   我偏过头,想要躲开。   “我很想念你突出来的肚脐啊。”   你想你的,管我什么事?   坐在床沿上晃着腿,不想说话。   他的手探进衣服,我,我,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你这个魂淡!是谁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说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是谁不管不顾把我掰弯不善后一个人跑到天津这么久都没消息,是谁把我这样这样又那样那样然后在我神志不清的时候说要走!魂淡魂淡魂淡!”   拳打脚踢算什么,泼妇骂街算什么,劳资憋了这么久不骂他一顿怎么对得起自己啊!   可是为什么他不但没有生气,嘴角还越咧越大,难道被我骂傻啦?   房间里少了我的怒骂声就变得静悄悄的,赵石这家伙还是一脸诡异的笑容,莫名觉得渗得慌。   然后我就看见他伸手抱住我,耳尖滚烫滚烫的都是他的气息:“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我瞪大眼睛,拼命摇头。   可是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完全不理……   “我买了套房子在这儿,我们一起在那里过日子,过上一辈子好不好?”   “不好!”摇头摇头再…算了,不摇了。   “我不是故意要跑掉的,我就是…心里害怕,怕你不接受我。来,让我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受伤。”   “就算真伤着了这么多天也早就好了啊魂淡。”我小小声说。   脸颊上痒痒的,好像被亲了……   “好啦我不生气了你快去洗澡!”我一口气说完,忙推开他。   “那,住在一起?乐平?乐平乐平乐平~”   这小子还有完没完啦?!有必要叫声名字就亲一口吗?   “好了。我知道了。”不耐烦地点点头。   可恶,笑得这么诱人做什么!   腾地一下站起来,我应该出去走走!   “要和我一起洗澡吗?乐平~走吧!”   喂喂,魂淡放开你的爪子!我是要出去不是去浴室啊喂!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kinki和kinky都没有话说。   改个口口乱码。 第33章 番外三   番外三 红发教主与炸毛小乖的日常   韩国棋院   某一天,红发教主高永夏被监护人安太善拎进了对弈室。   安:“这是怎么回事?”   一份报纸摔在了面前。   高:“就是你看到的喽。”   体育竞技版面上,两个模糊的身影交错,红发搂住了略矮的那个人。   安:“那人是谁?”   高:“你猜~”   安:“……”   高:“不猜算了,我睡觉去。”   安眼睁睁看着早就长得比自己高的教主大人走了出去,留给自己一个潇洒的背影以及…几缕飘扬的红发。   洗发水好用了不起啊!   安太善又把视线投到了报纸上,红发是教主无误,而略矮的那个背影,怎么看怎么像个男孩子,怎么会这么眼熟呢?   对弈室众人欣赏完每周一期小闹剧后继续下棋去了。   当是时,根正苗红的炸毛小乖洪秀英闪亮登场。   洪秀英神情恍惚地晃了进来,一看见桌上的那份报纸,立马就清醒了。   洪:“那啥,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先回去啦。”   安:“秀英你等一下,你知道圣诞节那天永夏和谁在一起吗?”   洪:“我,我不知道啊。啊哈哈哈,他和谁在一起我怎么会知道啊。”   安:“说的也是…欸,秀英你不舒服吗?脸色这么苍白。”   洪:“啊,我,我没有不舒服。不,不不,我是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安:“路上小心啊。”   安太善神情复杂地看着远去的炸毛小乖。自从圣诞节后,秀英就变得有点奇怪了,这肯定和红衣教主有关!   洪秀英的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身后那道囧囧有神的目光摧使着他赶紧逃离这个证据现场。   高永夏那个魂淡不是说不会有人看见吗,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背后灵吗甲壳虫吗时光回溯吗口胡!   小乖啊你确定你现在还在正常人的世界里吗?   “高永夏你给我滚粗!”   不要怀疑,这就是我们的小乖喊的,这一嗓子喊的啊,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天地变色枝桠乱颤,山无了棱,天地刚想合←欸,好像什么东西乱入了……   总之,红衣教主甩着他那一头飘逸的红发粗线了。   高:“原来是小猫咪啊。怎么了,想你家主人了吗?”   高占着绝对的身高优势,把眼前这只炸毛的小猫咪裹进怀里。   作为一名合格的炸毛小乖的饲主,第一要务就是无论何时何地,顺毛才是最重要!   洪:“放开我!我,我有事要说。还有,不准叫我‘小猫咪’,你也不是我家‘主人’!”   高:“哦~小猫咪这是在对主人撒娇吗?是不是这几天没有好好喂饱你啊?”   高一个低头堵住了洪的唇,吧唧吧唧地啃了起来。洪倾力挣扎,拳打脚踢之间,不可避免地意外产生了。   高一个弯腰抱起还在东扭扭、西蹭蹭的某人,大步向卧室走去。   高坏笑:“小猫咪这么热情是在埋怨主人这几天忽略了你吗?乖哦,马上就满足你!”   洪欲哭无泪:“你这个魂淡!”   哎呀呀,大白天的就做些嗯嗯啊啊的事情,真是羞煞人也!   洪秀英侧躺着趴在枕头上,背后是高永夏结实温暖的胸膛。   洪:“魂淡魂淡魂淡……”   高:“嗯~小猫咪还没要够吗?”   洪:“滚粗!”   我明明是来问问题的,怎么就又把自己赔进去了呢。   悲催的炸毛小乖默默咬枕巾,他才不承认其实刚才自己也有爽到嘞!   高:“小猫咪是为了报纸上的照片吗?”   洪默默点头,柔软的短发蹭着男人的胸膛。   淡定啊红衣教主,现在顺毛最重要!   高:“没关系的,就算拍到了也没人敢说什么。还是小猫咪觉得,跟我一起被拍到是件很见不得人的事情……”   男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原本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声音里只剩下脆弱和委屈。   洪:“我,我没有这么想过啦!”   洪急急忙忙转过身来,他以为高脆弱得要哭了。   怎么可能!   bingo,小猫咪你果然被骗了。   不过,戏要演全才不容易漏泄。   高收起大灰狼的模样,继续扮可怜哄骗可爱的小“洪”帽~   高:“可是,我还从未听见你说过一句爱我,连喜欢也没有……”   你确定你没被附身吗亲?   洪:“……”还不是因为你的强势告白把我弄懵了,然后又直接把人家带上床连反应思考的时间都木有……我也想知道自己对你到底是什么感情啊口胡!   小乖你确定你什么都没想明白就被教主吃干抹净了吗?   你不是炸毛吗怎么变成天然了啊喂!   洪偏头想了好一会儿,小小声说:“我,我应该是喜欢你的吧。”   不然怎么会和你做这么羞人的事。   洪把后半句话吞进肚子里,闭着眼睛主动吻了吻高的嘴角。   高:“秀英,我爱你。”   红衣教主突然有种想流鳄鱼泪的冲动,他伸长双臂把这只爱炸毛又常常出乎意料的小猫咪抱进怀里。   我始终记得几年前你的那句话,虽然它与告白无关,但我执意把它理解为是小猫咪对主人的示爱。   “虽然我并不喜欢日本,但是我比任何人都尊敬勤奋好学的你。”①   从那时起我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成为一个合格的饲主,让小猫咪无时无刻都感到幸福和温暖。   其实真正被治愈的人是我,而那些让我感动的事情都来自你,这样,很好。   我的,炸毛小猫咪。   作者有话要说:  嗯,OOC了……   谁叫kinki这几天剁手去了呢~   我是ky呀:)   ①这句话的出处是漫画北斗杯篇。进藤光和高永夏正式见面,进藤气恼于高对佐为的侮辱。洪知道后去询问高,知道了是翻译的锅。然后想让高去跟进藤说清楚,争论中冒出了这句话。   话说当时看北斗杯篇的时候就觉得这两人很有JQ啊~   洪爱炸毛是显而易见的嘛,在跟进藤下棋的时候,还有,拿枕头打高的时候,萌死个k了~~~ 第34章 番外四   番外四 纪念日什么的,当然要过啦   这是很久很久以后,某一年的5月5日发生的故事。   “进藤,今晚赶不回来了,抱歉。 塔矢”   进藤看着手机显示的这条短信,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杀人泄愤的冲动!   可恶,什么叫“今晚赶不回来了,抱歉”啊塔矢亮!?   原因呢?理由呢?借口呢?   什么都不解释清楚就说不会回来了你是在耍我呢还是在耍我呢还是在耍我呢!!   平时也就算了,竟然敢在今天这么重大的日子里还是这样!   可恶啊,难道棋院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们怎么好意思继续安排工作啊啊啊啊啊!!   狠狠地把手机摔进被子里,进藤泄气地倒在了床上。就算再不爽再不开心又能怎么办,回不来就是回不来啦,难道还要本大爷眼巴巴地等着那个混蛋回来吗?   进藤气呼呼地想着,却由于今天过于兴奋劳累的一连串行为,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混蛋……塔矢亮…混…蛋!”   进藤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长得他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就这么在梦中沉沦。   他梦见自己第一次见到塔矢亮的时候,小学六年级的小孩一脸天真的样子——切,谁现在敢说他是一个天真的孩子我跟谁急,就没见过馅这么黑的白馒头!   还有第二次下棋的那个倔强的样子——哼,是老虎或是狮子有能怎样,现在还不是我家的全职保姆一只,亏我今天还想犒劳一下他嘞,魂淡!   ……   唔、校际联赛上那副要吃了我的模样是想怎样啊——果然就是一只红豆馅和果子,这么小的时候就开始算计了吗?!   ……   不见你不见你就是不见你,佐为才不是你想追赶就追赶的呢——可是我还是把他弄丢了…呃,紫笛姐姐说的,佐为一定是笑着离开的,我可不能哭!   还有院生的时候,你到院生研习室的时候,是在找我吗?   职业棋士选拔赛的时候,越智身后的人就是你吧!——越智都跟我说了,你还不承认,芝麻馅了不起啊~我早就知道了哼哼!   我来到职业棋士的世界了,你是在向我示威吗?佐为不见了,但我不会放弃围棋的!   又失败了,明年我一定会进入循环赛的!我一定会从你身上把本因坊秀策的称号夺回来,给佐为看!我不会让佐为失望的!!呐、我们再一起去因岛…下棋吧……   我,我不想输,不想输棋,不想输给你,更不想输掉你!   塔矢老师,我不会放弃的!   呵呵,这件事还是被你知道了,白痴,干嘛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还没哭呢!   一起去中国吧,最后的时光了呢……   塔矢,我决定留在中国了,你要保重哦……   三年的时光有多长?   36个月,144个星期,1095天,26280个小时,1576800分钟,94608000秒……   在梦里呢,好像一个呼吸就过去了……   你是…来接我…的…吗?   混蛋塔矢,你来接我了吗?   混蛋……   混蛋!   一下子坐了起来,进藤眯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周围,唔,是在家里呢。这个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家。   可恶!   进藤从床上爬了起来,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藏在被子里的手机。   诶?好多未接来电……都是塔矢打来的?   奇怪,他不是不回来吗,干嘛还打这么多电话?   进藤看了看时间,才凌晨2点多,还可以再睡一觉。   可外面还没有收拾……   而且这么多电话,还是有点在意啊,虽然之前是真的真的很生气。   唔,就打一个回去问问看,到底有什么事吧……   反正打个电话而已,又不代表我消气了。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   切,关机就关机,我才不稀罕呢!   进藤把手机往床上一丢,转身出去了。   谁不知道塔矢对任何信息技术产品一直抱着观望态度亮只要睡觉了,就会把一切不必要的电源全部关掉。   “哼,谁爱接这电话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连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可以不回来,我不过没接到几个电话而已,有什么关系。”进藤满嘴碎碎念地往厨房走去,“啊,烦死了!早知道不回来我就不做这么多多余的事情了。现在还要收拾,烦!”   看着满桌子的菜肴和凌乱的厨房,进藤突然产生一种“自作虐不可活”的诡异情绪。   “亏我还想给个惊喜,现在好了,惊也没有喜也没有,就剩一堆的洗洁精和餐具了。”进藤一边收拾着桌面,一边不爽地吐槽。   因为某人爱吃鱼,所以他炖了浓稠的鱼头豆腐汤,做了新鲜的刺身以及尝试了好多遍的日式糖醋鱼;   因为某人回来会很晚很饿,所以他准备了分量充足的鱼子寿司,保证一口一个方便管饱;   因为自信自己的手艺担心某人吃太多,所以他泡了一壶消食的茶,可以一边下棋一边啜饮。   多么美好的一顿晚宴啊,不仅菜式丰富,而且进藤还放弃了自己最爱的海鲜拉面!重点是海鲜拉面!   一桌子吃食摆在那里,全身散发着“快来吃我快来吃我”的气息,可是,那个混蛋就这么轻飘飘一句“抱歉”就想把我打发了,绝对不可原谅!   进藤气鼓鼓地站在水池边洗碗,心里想着各种惩罚的方式。   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日子,这么重要的日子……   什么,你问这么重要的日子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相识纪念日,因岛共游日,告白纪念日,恋爱纪念日,回国纪念日以及结婚纪念日啦,这么明显的日子你们怎么能不知道!   什么,你说这些日子不是同一天?   哈?   对于进藤对日期一点都不敏感光来说,一年里只要过一天纪念日就足够了!   所以,这就是一个重大重要重点的重中之重的大日子!   “混蛋白痴傻瓜可恶……”   “进藤…原来你在家啊…”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进藤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自己一直在咒骂的那个家伙就站在自己身后。   “刚刚。”   “你不是不回来了吗?这个时候你应该在睡觉啊…”   “睡觉?我怎么睡得着。你都不接我电话。”塔矢上前几步,双手环绕地从背后抱住进藤。   “你先放开,别动不动撒娇。”进藤扭了扭身子。   这么多年的相处,塔矢自然抓住了进藤的软肋。这可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而且只是偶尔撒撒娇,也算是情趣之一吧。   “你都不接我电话。我电话都打没电了。”塔矢单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进藤看,另一只手还环着他的腰。   “等一下,谁要接你这个混蛋的电话啊!你不是不回来吗?!”进藤忙洗干净手,试图把塔矢赖在自己腰上的手扒下来。   “本来是这样的……可你不回短信不接电话,我放心不下。”塔矢把头靠在进藤的肩上蹭蹭,“我怕你又不告而别……”   “别撒娇,这个借口你都用了很多年了。”进藤转过身来,推着塔矢绿油油的大脑袋。   可还是这么管用。   塔矢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本应该最青春最享受的时候经历别离,把自己最纯粹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进藤,你永远是最狠最决绝的那个人,却也是最柔软最温暖的那个人。   因为你认定了目标就不会放弃,永远遵循自己的内心。   “我好累,而且还好饿。”塔矢还是把脑袋埋进了进藤的锁骨窝窝里。   “累了就快点去洗澡睡觉!饿了就忍着,大餐已经没有了!”进藤还是有些不爽,冲着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可恶的家伙,就会装可怜。   “我们一起洗,洗完一起睡。”塔矢抓住进藤的手,本该是凌厉迫人的眸子在此刻却让进藤感受到了秋波荡漾。   嘛,算了,反正这辈子也不可能临时换人了。就这么凑合吧。   进藤自暴自弃地想着。   塔矢一见进藤的模样,就知道他气消了,将手中的温暖放在嘴边轻触,塔矢勾起一抹安心的笑:“Hikaru,有你在真好。”   或者是——   【前方高能!!】   塔矢一见进藤的模样,就知道他气消了,将手中的温暖放在嘴边轻触,塔矢勾起一抹醉人的笑:“可是我还是觉得好饿。唔,你愿意让我吃呢,还是…填饱我呢,Hikaru?”   作者有话要说:  将OOC进行到底……   好吧,关于这篇文,某想写的已经写完了。   也许很多地方表达得不够,也许中间有修修补补很多次,也许从13年开坑到现在放了无数次鸽子立了无数个flag,但是——   这就是它最终的样子。   虽然不太好看,但这就是它所成为的样子。   希望你们能喜欢。   有缘再见。   以上。 第35章 番外五   。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本来这里还有一章……还因为写得早特意存了草稿箱。   但是现在发现,不写也可以。   所以此章空白。   也许有一天,某会突然想起来还有什么要写的,然后把它填满吧。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